跨越城市的惦念

安小甲收到江陵要去邻市拍戏的消息时，正在给山区孩子打包新书。快递单上的地址刚填到一半，手机屏幕亮起来，他发来一张照片：火车站台上，行李箱旁边放着一本她的《时光里的旁观者》，书脊被阳光晒得有些发亮。

“要去拍外景，大概得去一个月。”他的消息紧跟着进来，“书店拜托给邻居张阿姨照看了，你要是想去看书，直接去拿钥匙就行。”

安小甲捏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很久，才回复：“注意安全，记得按时吃饭。”发送的瞬间，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习惯了每天去书店坐一会儿，习惯了他递来的热可可和随口的提点，现在那个角落突然要空一个月，竟像少了点什么。

她把最后一本打包好的书递给快递员，转身去了书店。张阿姨正在擦柜台，看到她来，笑着指了指窗边：“江陵特意跟我说，那个位置给你留着，他泡的茶包还在抽屉里呢。”

安小甲走过去坐下，拉开抽屉，果然看到一小盒茉莉花茶，旁边还有张便签：“第三格是你上次说好吃的绿豆糕，保质期一个月，记得吃掉。”她拿起茶包，指尖触到纸张的纹路，突然想起他收拾行李时，肯定一边念叨“别忘带充电器”，一边还在惦记这些琐碎的事。

江陵到了邻市的剧组，每天都会发来一张照片。有时是清晨的片场，薄雾里的摄像机像蹲在地上的大甲虫；有时是傍晚的河滩，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还有一次，是他啃着面包改剧本的侧脸，背景里能听到风吹过芦苇的声音。

“这边的面条太辣，还是你煮的清汤面好吃。”他在那条消息后面加了个哭脸表情。安小甲看着照片笑，起身去厨房找出汤锅，给自己煮了碗面，特意多加了把青菜——她记得江陵总说，吃面不加菜，像故事少了细节，寡淡。

半个月后的一个雨夜，安小甲改稿到凌晨，电脑突然蓝屏，文档没保存。她盯着漆黑的屏幕，一股熟悉的焦虑涌上心头，下意识就想抓起手机打给江陵，手指划过通讯录时才想起，他那里现在是深夜，说不定刚收工在休息。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开机，凭着记忆一点点补写。写到林砚在暴雨里找不到陈默的旧物修复店时，窗外的雨突然下得更大了，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是江陵的消息，时间显示凌晨两点。

“刚收工，看到你那边在下雨，没在改稿吧？”他发来一张照片，是酒店窗外的雨景，路灯在雨里晕成一团暖黄，“这边也在下雨，突然想起你怕黑，是不是又开着台灯？”

安小甲的眼眶突然热了。她从没说过自己怕黑，是他上次去她家送书架时，看到她床头总亮着一盏小夜灯，便默默记在了心里。此刻隔着几百公里的雨幕，这份惦念像根无形的线，轻轻牵了她一下。

“在改稿，刚电脑蓝屏了。”她回复，指尖有些发颤。

“别着急，”他的消息回得很快，“我以前在剧组也遇到过，先喝杯热的，思路会回来的。对了，你书里写过‘雨停了总会出太阳’，记得吗？”

安小甲起身去泡了杯热牛奶，捧着杯子站在窗前。远处的路灯确实像他照片里的那样，在雨里透着暖光。她突然明白，所谓跨越城市的惦念，不是时时刻刻的联系，而是知道无论相隔多远，总有人在某个瞬间，和你共享一片雨、一盏灯，用最笨拙的方式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

江陵回来的前一天，安小甲去书店帮张阿姨整理书架。在最上层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没见过的笔记本，封面是她画的机器人简笔画——是上次他手伤时，她随手画给他解闷的。

她翻开笔记本，里面记满了片场的日常：“今天拍到机器人给主人送伞，突然想起小甲说‘伞柄要朝里递，才不会戳到对方’”“道具组的面包太硬，想念书店门口的红豆包，小甲总说皮要捏出褶子才好吃”“收工看到卖烤红薯的，想起她冬天总揣一个在包里，说暖手又暖胃”。

最后一页，贴着一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书评，是评她新书的，其中一句被画了波浪线：“最好的友情，是把对方的习惯，活成自己的日常。”

安小甲合起笔记本，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想起自己昨天去超市，下意识买了江陵爱吃的无骨鸡爪，想起改稿时总在句子里加一句“热可可在桌上”——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也把他的喜好，悄悄融进了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傍晚，安小甲去火车站接江陵。他背着大大的背包，脸上带着疲惫，看到她时，眼睛却亮了起来，像藏着星星。“给你带了这个。”他从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邻市特产的桂花糕，“你书里写林砚爱吃这个，我找了三家店才买到刚出炉的。”

桂花的甜香漫开来，安小甲接过纸包，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的，显然是一路揣在怀里捂着的。“你怎么总这样？”她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心里却暖得发胀。

“怕凉了不好吃。”他笑了笑，抬手想揉她的头发，又觉得不妥，手在半空转了个弯，拎起了她手里的袋子，“买了什么？”

“给你煮面的青菜。”安小甲说，“你不是说想喝清汤面吗？”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紧紧依偎的线。安小甲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想起笔记本里的那句话——原来跨越城市的惦念，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我在南方的雨里想着你怕黑，你在北方的风里记着我爱吃的甜，是我们都把对方的样子，悄悄刻进了自己的日常里。

走到书店门口，张阿姨探出头笑：“可算回来了，小甲天天来这儿坐着，说怕你的茉莉花茶受潮。”

安小甲的脸颊发烫，江陵却笑得像个孩子，推开门说：“走，我煮面给你吃，加双倍青菜。”

暖黄的灯光从书店里漫出来，映着两人的背影，温柔得像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有些惦念，不用挂在嘴边，却能跨越千山万水，在某个寻常的傍晚，变成一碗热汤面，一句“我回来了”，和两颗紧紧靠在一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