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瑜的钢笔尖在医嘱单上悬停三秒。晨间门诊的阳光下，7岁患儿的CT片显示着与陆恩熙同龄孩子不该有的肺部阴影。他余光瞥见诊室角落，三岁的小儿子正用红色蜡笔在废弃病历背面涂鸦，那些歪扭的线条逐渐构成心脏轮廓——上周妻子（皇甫宸曦）还开玩笑说，儿子画的第一幅人体器官准是心脏，因为他们夫妻的基因里都刻着听诊器的形状。
"多发结节，需要穿刺活检。"陆瑾瑜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护士突然推门而入："陆教授，3床血氧骤降！"他摘下手表塞给儿子，医用胶带在小小手腕上绕了两圈固定。这个动作让实习生们瞪大眼睛——那位在手术台上连缝合针弧度都要求完美的教授，此刻正用止血钳夹住儿子快要滑落的图画。
"数到三百爸爸就回来。"他揉乱陆恩熙的卷发，那触感让他想起昨夜妻子（皇甫宸曦）伏案睡着的发梢。监护仪的警报声中，陆瑾瑜的白大褂掠过病房门框，衣摆扫落一张纸——那是小儿子的涂鸦，背面印着妻子昨晚写的会诊记录："患者皇甫宸曦，妊娠风险评估：高危"。
皇甫宸曦的橡胶手套沾着血和呕吐物。急诊室的荧光灯下，醉酒外伤患者突然抽搐着吐在她胸前。当污物顺着"皇甫宸曦 主任医师"的胸牌下滑时，她只是微微蹙眉——比起当年住院医时被喷满脸羊水的经历，这简直算温和。
"换衣服。"她利落地扯下污染区防护服，露出备用手术衣内衬——那里用红线绣着个歪扭的小太阳。陆恩熙上个月偷偷缝的"护身符"此刻正贴在她心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更衣室门突然被推开，陆瑾瑜的身影逆光而立，手里保温杯飘出黄芪的苦涩香气。
"你胃溃疡的药。"他将杯子放在消毒柜顶，手指掠过妻子手术衣口袋。那里藏着他上周偷放的葡萄糖片，包装纸上"别太拼"的字迹已被汗水晕开。这个秘密始于医学院时代，当时他总在她解剖课笔记里夹薄荷糖。
皇甫宸曦仰头灌下药汤，喉间苦涩让她想起生陆恩熙时喝的催产药。那时陆瑾瑜的手也这样抖，现在却稳如胸腔镜的机械臂。"3床疑似心包填塞。"她突然说，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味着今晚又要拜托儿科护士长照看儿子。
儿科值班电话响起时，皇甫宸曦正在给实习生示范打结。陆恩熙39.5℃的高烧像道紧急医嘱，让她手中的缝合线在空中僵成抛物线。走廊上她边跑边扯手术帽，发丝间滑落的别针在地砖上弹跳——那是陆瑾瑜今早给她别的，针尖特意磨钝防扎伤儿子。
值班室里，陆恩熙潮红的小脸贴着心电图纸。皇甫宸曦的听诊器贴上他后背，这个动作与十七年前宿舍里照顾发烧的陆瑾瑜时重叠。那时她还是住院实习医生，用体温计当搅拌棒调退烧药；如今小儿子遗传的过敏体质让每次感冒都像小型会诊。
"妈妈是听心跳的魔法师。"陆恩熙哑着嗓子说。这句话让皇甫宸曦的听诊器金属头微微发颤——上周儿子还坚信爸爸能用手术刀切出彩虹。她将儿子汗湿的卷发拨开，那弧度与手术室里陆瑾瑜低头时的发梢一模一样。
手机屏幕亮起，陆瑾瑜发来手术直播截图：主动脉夹层患者的血管造影像绚烂的烟火。皇甫宸曦回传儿子烧得通红的脸蛋，附加文字："魔法师说需要爸爸的吻才能退烧"。监护仪规律的心跳声里，她对着窗外渐亮的晨光举起儿子——那里有陆瑾瑜手术室的方位。
肺叶切除手术进行到第六小时，皇甫宸曦的止血钳突然碰到异物。当那枚缝在她手术衣内衬的全家福飘落时，无影灯将照片背面的字迹投在无菌单上——"妈妈加油"被陆恩熙用红笔圈成心形，旁边是陆瑾瑜工整的"左肺下叶支气管注意"。
这个发现让她的橡胶手套在器械台上发出轻响。上周陆瑾瑜坚持亲自帮她洗手术衣的异常举动终于有了解释。照片里三岁的陆恩熙穿着迷你白大褂，举着玩具听诊器贴在她隆起的腹部——那是他们失去第三个孩子前最后的全家福。
"7号丝线。"皇甫宸曦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闷重。当针尖穿过患者脆弱的胸膜时，她想起陆瑾瑜教她缝合的第一个葡萄皮。那时他握着她的手说："力度要像对待初恋的眼睫毛"。如今他的比喻变成"像对待儿子的乳牙"，但引导她手指的温暖始终未变。
手术结束脱下手套时，皇甫宸曦的婚戒在灯下闪着冷光。她摸向照片背面微微凸起处——陆瑾瑜在那里藏了颗锡纸包裹的巧克力，正是医学院时她最爱的榛子口味。巡回护士突然轻笑出声，皇甫宸曦才发现自己正对着空气微笑，就像二十岁第一次收到陆瑾瑜解剖图情书时那样。
结婚纪念日的天台布满仪器。陆瑾瑜调整腹腔镜模拟器的角度，将光点投射在皇甫宸曦掌心。"猎户座，"他指着那些蓝光组成的图案，"和医学院天文台看到的一样。"夜风掀起皇甫宸曦的白大褂，露出她踝关节上淡青的血管——那里有他今早偷偷注射的补铁剂。
皇甫宸曦突然抓住他手腕，手术刀茧摩挲着他指间的钢笔茧。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想起解剖课第一次搭档，当时她也是这样突兀地抓住他，为了纠正他持镊子的角度。如今他腕上的百达翡丽滴答走着，表盘背面"To my hero"的刻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用户提供场景]。
"儿子说你是星星变的。"皇甫宸曦将头靠在他肩窝，这个高度差与医学院时期分毫不差。远处儿科病房的夜灯明明灭灭，陆瑾瑜突然用听诊器按上她胸口——两人心跳在金属传导下共鸣，像极了实习期躲在解剖室偷听对方心跳的夜晚。
当晨光染白天台边缘时，陆瑾瑜的白大褂口袋里滑出折纸青蛙。那是陆恩熙的"会诊通知"：皱巴巴的纸上画着三个牵手的小人，下方歪扭写着"请爸爸妈妈立即回家治疗想你们的病"。皇甫宸曦的笑声惊飞了停驻的鸽子，它们掠过医院上空的样子，像极了二十三岁当时还是住医院时的她放飞的那些纸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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