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九月的晨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林薇抱着她那摞沉甸甸的、边角都有些磨损的习题册，快步走向教学楼。

空气里弥漫着桂花初绽的甜香和新生军训的口号声，但她充耳不闻，心里默背着英文单词，计算着早自习前还能做完几道选择题。

她的世界是精确到秒的时间表和写满公式的草稿纸，稳定、有序，像她一丝不苟扎在脑后的马尾。

突然，一阵喧闹的呼啸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野哥！接球！”

一个篮球带着破空声，从旁边的篮球场方向疾飞过来，不偏不倚，直奔林薇。

事情发生得太快。林薇只来得及惊愕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习题册往后一缩。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一道高大的身影迅捷地侧身挡在她面前，单手稳稳地抓住了那颗力道不小的篮球。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运动特有的张扬力量感。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被吓的，而是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是江野。

学校里没人不认识他。高三的体育特长生，篮球队的王牌，也是传闻中脾气不太好、旷课打架一样不落的校霸。他穿着红色的篮球背心，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前，露出锋利不羁的眉眼。阳光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和带着薄汗的脖颈，少年人的蓬勃热气仿佛扑面而来。

他抓着球，转过身，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目光落在林薇身上。

林薇屏住了呼吸，抱着习题册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混合着青草、汗水和一丝淡淡的……薄荷味？

“没事吧？”他的声音有点哑，带着刚运动后的喘息，算不上多温柔，甚至有点不耐烦，但确确实实是在问她。

林薇摇了摇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没…没事。”

江野的视线往下，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刚才他挡球动作太大，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她抱着的习题册最上面那一本。更要命的是，他刚刚运动完，手上还带着汗和灰，不偏不倚，在那本干净得不像话的习题册封面上，印下了一个清晰的、灰扑扑的指印。

旁边传来他队友起哄的口哨声。

江野“啧”了一声，似乎有点烦躁，也不知道是烦队友的起哄，还是烦自己弄脏了别人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擦，却发现自己的手更脏。

林薇看着那个显眼的污渍，微微抿了抿唇。那是她刚整理的错题本。

“那个……”江野显然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他摸了摸裤兜，似乎想找纸巾，没找到。最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另一边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林薇抱着习题册的手边。

不是纸巾。

而是一片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赔你的。”他语气生硬，甚至有点凶巴巴的，仿佛不是在道歉，而是在下战书。“干净的，没用过。”

说完，他不等林薇反应，转身拍着篮球跑回了球场，留下一句：“走了！训练！”

那群男生嘻嘻哈哈地跟着跑了，空气重新安静下来。

林薇愣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那片格格不入的、印着歪歪笑脸小熊的创可贴。阳光把它的边缘照得微微反光。

她再抬头，看着那个跑远的红色背影，充满力量和不可一世的张扬。

然后，她的目光落回习题册上那个灰扑扑的指印。

一片创可贴，怎么擦得掉污渍呢？

真是个……奇怪又莫名其妙的人。

她轻轻捏了捏那片创可贴，最终没有扔掉，而是把它夹进了那本被印上指印的习题册里。像是封存了一个突如其来、措手不及的初见。

晨读铃声响彻校园，林薇收回目光，抱紧她的习题册，重新迈开步子，快步走向教室。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跳节奏，好像比平时快了一点点。

而球场上，正在做拉伸的江野，余光瞥见那个抱着书本、消失在教学楼门口的纤细背影，动作顿了一下。

“野哥，看什么呢？”队友凑过来。

“没什么。”江野收回目光，甩了甩头发上的汗珠，语气恢复如常，“刚那球，再来。”

只是指间仿佛还残留着刚才不小心碰到她习题册时，那一点笨拙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