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引得邻桌的老人好奇地看了过来。“也是，”他笑着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着，发出规律的轻响，“咱们俩的江湖，从来就不在那些刀光剑影里。咱们的江湖，在地下，在那些不见天日的古墓里，在那些生死一线的机关阵里。”他的语气渐渐放缓，带着一丝感慨，“说真的，哑巴，以后就在这儿住下怎么样？找个带院子的房子，种点你喜欢的花，再养只猫，下雨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泡壶茶，看看雨，你看行不行？”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窗外雨打芭蕉的景致上。那株芭蕉种在隔壁院子里，宽大的叶子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叶尖的水珠一串串滚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他沉默了片刻，久到黑瞎子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雨丝：“好。”
一个“好”字，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黑瞎子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圈温暖的涟漪。他看着张起灵安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江南的雨，好像也没那么缠绵得让人发愁了。
雨停的时候，天已经快到晌午。云层渐渐散去，露出一小块淡蓝色的天空，阳光挣扎着从云缝里钻出来，给湿漉漉的屋顶镀上了一层金边。两人没有再回之前住的客栈，而是真的顺着巷弄，一家家打听着有没有要出租的院子。
镇子不大，邻里之间都熟络，很快就有个热心的大娘领着他们去了一处老宅院。宅院在巷子深处，门口爬满了青苔，连带着旁边的石狮子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绿色的绒布。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悠长。里面有个小小的天井，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角落里种着一棵石榴树，树干不算粗壮，却枝繁叶茂，雨后的枝叶带着水珠，在微弱的阳光下格外青翠，叶片边缘还闪着细碎的光。
“就这儿了。”黑瞎子一脚踏进院子，转身朝张起灵笑，眼角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你看这石榴树，枝子壮实得很，秋天准能结满果子，到时候摘下来，又能酿酒，又能当零嘴。”
张起灵跟着走进来，脚步轻缓地走到石榴树旁。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树干粗糙的表皮，指尖沾了点湿润的泥土，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阳光从云层里彻底钻了出来，斜斜地照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连带着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都仿佛落进了几粒碎金。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树顶的叶片，眼神里带着一种黑瞎子从未见过的安宁。
收拾院子花了些时日。房子不算破旧，但毕竟久无人住，难免有些地方需要修补。黑瞎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些新的窗纸，踩着一把吱呀作响的木梯子糊窗户。他个子高，手臂长，动作却不算灵巧，糊了半天，要么是这边多了个褶皱，要么是那边没对齐。
张起灵就在下面递东西，手里拿着一把小刷子和浆糊，偶尔抬眼看看，冷不丁地提醒一句：“左边歪了。”或者“慢着点，梯子晃。”
黑瞎子便笑着回一句：“知道了，张大人，您就瞧好吧。”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不由得认真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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