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 年 5 月 17 日，立夏后第十天，傍晚七点零七分，西北某机场。天空像一块被风擦得锃亮的蓝宝石，夕阳挂在尽头，像塔台不小心打翻的橘子汁。顾星野站在跑道尽头，身穿深蓝色连体飞行服，左手头盔，右手——一封粉色信封，信封边缘画着歪歪扭扭的草莓与∞。
“167，可以滑出。”
耳机里传来塔台指令，声音不高，却像一根火柴，点燃他胸腔里的火箭发动机。
他深吸一口气，把粉色信封塞进胸袋，拉链拉到顶，像给心脏加一层装甲。
今天，他要飞的，不是例行训练，而是一条“私人航线”——
航线编号：G-∞
任务内容：低空通场，尾焰写字
观众：一人
目的：求婚
飞机是国产某型高级教练机，机身编号刷新成“167”，像把旧时光重新喷涂。
滑跑、加速、拉杆，机头昂起，像一条被解开锁链的龙，直冲傍晚的天幕。
300米，500米，1000米……
他改平，转向，对准跑道，却压下高度——
100米，50米，30米……
塔台惊呼：“167，高度太低！复飞！”
他笑，声音稳得像巡航：“报告，演示特殊科目。”
说话间，他按下加力，战机尾喷口喷出炽热橙焰，在夕阳里拖出一条长长尾迹，像谁在天空拉开幕布，准备上演一场独角戏。
地面，观众席只有一人——
林知夏，站在旧屋顶，双手举着一只粉色纸板，纸板剪成巨大草莓形状，中间写着：
“167，请求降落↔余生”
她穿一条白色连衣裙，裙摆被发动机尾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投降的旗，却笑得比夕阳还亮。
战机掠过她头顶那一刻，尾焰在天空弯曲，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
像把曾经的旧刻痕，重新写进蓝天。
她仰头，眼泪被风吹散，却仍大声喊：“顾星野，我看到你了！”
声音被发动机轰鸣撕碎，却准确传进他耳机——
他左手离杆，短暂朝她挥了挥，像完成一次艰难改出。
通场结束，战机爬升，消失在云层。
林知夏仍站在屋顶，胸口剧烈起伏，像刚跑完八百米。
她低头，看粉色纸板被尾风吹破一角，却更亮，像被谁偷偷加了一层柔光。
耳机里，插着一只小型接收器，是他提前送的，频率锁定塔台。
此刻，传来他压低的声音：
“067，任务完成，请求下一课：并肩。”
她笑出声，眼泪却滚得更凶，像把十年青春一次性倒进风里。
飞机落地，滑回停机坪。
顾星野打开座舱盖，却不急着下机，而是把胸袋那只粉色信封掏出，
信封被汗水浸湿，却仍完整。
他把它贴在头盔侧面，朝镜头方向晃了晃，像交一份飞行报告。
地勤围过来，笑问：“顾队，今天飞得这么花，给谁看？”
他笑，缺牙依旧闪亮：“给塔台。”
地勤起哄：“塔台是谁？”
他抬手，指向远处屋顶——
白色连衣裙被夕阳染成橘黄，像一颗会发光的导航灯。
地勤吹口哨，声音拖得老长：“哟，终身塔台！”
旧屋顶，是观测站废弃楼面，十年前他们画∞的地方。
如今，楼顶被重新粉刷，∞却仍在，只是被加长，变成一条跑道形状。
顾星野沿着楼梯跑上来，脚步踏碎旧时光，也踏亮新航线。
林知夏站在跑道尽头，背对夕阳，脸被金光镀上一层柔边。
他停在她面前两步，呼吸仍带加力味道，却先伸手，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刘海：
“塔台，167请求降落。”
声音低，却亮，像把天空折叠成一句悄悄话。
林知夏笑，把粉色纸板背到身后，声音轻却稳：
“跑道已清空，可以落地。”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却不是标准军礼，而是——
从粉色信封里，掏出一只小小罗盘，
罗盘刻度盘被改成∞形状，中心嵌一颗夜光珠，
珠子在夕阳里发出淡绿微光，像把曾经的167次起落，全部压缩成一颗星。
“这是我用报废仪表改的，
刻度是∞，
指针永远指向你，
呼号：余生。”
他抬眼，声音哑却亮：
“林知夏，余生很长，我想和你并排飞，
不是僚机，不是长机，
是——并翼。
愿意吗？”
夕阳沉到山峦背后，天空被染成巨大渐变盘。
林知夏低头，与他目光相接，眼泪终于滚落，却笑得比夕阳更烫：
“顾星野，你飞得这么低，
是不是怕高？
怕高的话——
我陪你爬升，
怕远的话——
我陪你导航，
怕黑的话——
我陪你点灯。”
她伸手，接过罗盘，却把手指与他交叉，
掌心贴掌心，像把两条航线并成一条。
“我愿意，
不是降落，
是——
并翼起飞。”
八屋顶边缘，孩子们突然冒出来——
航模社团、天文社团、小满（已会走路）也被校长抱来，
所有人手里举着一只纸飞机，
纸飞机翅膀写着：
“067←→167 ∞”
孩子们同时把纸飞机抛向天空，
白色机身掠过夕阳，像一群归巢的白鸽，
最终，落在两人脚边，排成歪歪扭扭的∞。
小满摇摇晃晃跑过来，把最后一只纸飞机塞进顾星野手心，
奶声奶气：“爸爸，飞！”
顾星野笑，把纸飞机别到林知夏耳后，声音低却亮：
“好，爸爸带妈妈，一起飞。”
夜里十点，观测站屋顶。
灯串重新亮起，像把去年的圣诞搬回夏夜。
他们并肩躺下，小满在中间爬来爬去，像一座移动塔台。
银河倾泻，像把十年前的流星雨搬回此刻。
顾星野侧头，声音低却亮：“十年了，我们还在∞上。”
林知夏笑，把手指与他交叉，掌心贴掌心：
“∞不是圈，是莫比乌斯环——
没有终点，
只有并排向前。”
她抬手，把那只∞罗盘举到眼前，对着银河看——
珠子在星光下发出淡绿微光，像把曾经的167次起落，
全部写进——
同一条航线。
尾声。
第二天清晨，观测站屋顶被悄悄改造——
灯串沿着∞形跑道摆成两排，中间是一只绿色皮卡，
车厢装满咖啡香，车顶立着新招牌：
Loan Me Your Life——并翼版
营业时间：余生
顾客：所有人
股东：067&167
而那只被尾焰写进天空的∞，
已被晨光擦得锃亮，
像把两个人的余生，
提前写进了——
同一片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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