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门缝透进的积雪映着月光,照出角落里蜷缩的人影。苏晚卿裹着单薄的棉衣,膝盖抵着胸口,手上的冻疮已经溃烂发脓。
寒风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她缩了缩脖子,却不敢睡。这里不是能安心睡觉的地方。
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铁链。锈迹斑斑的锁链磨破了皮肉,血腥味混着霉味在鼻子里打转。她咬住嘴唇,忍住想哭的冲动。穿过来之前,她是三甲医院皮肤科主治医师,现在却是被休弃的相府嫡女,连个下人都不如。
"吱呀——"
柴房门被风吹得晃了一下,她猛地抬头。这地方本不该有人来,但她记得清楚,昨天那群下人搬完柴火走时,有人往墙角扔了个油纸包。她当时饿得头晕,没看清是谁。
想到这儿,她挪动身子,借着月光朝墙角望去。果然有个油纸包,半截猪油还露在外头。
她咽了口唾沫,伸手去够。手指刚碰到油纸,一股刺骨的冷意就窜上胳膊。她咬牙撕开纸包,发现底下还压着个陶碗。
她盯着陶碗出神。现代医学知识在脑子里翻涌,草木灰、油脂、碱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抓起陶碗就往墙角冲。
手指抹过墙缝的灰烬,沾了一点点尝了尝。果然是碱性的。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机会。
她把陶碗倒扣在地上,用指甲抠下墙缝的灰烬,一点一点碾碎。她知道比例很重要,前世处理化妆品过敏案例时,那些失败的配方教训太深刻。
"啪!"
一声脆响吓得她一哆嗦。是远处的脚步声。
她屏住呼吸,等脚步声远了,才继续动作。油纸包里的猪油被她小心刮进碗里,又找来块破布当滤网。她跪在地上搓洗灰烬,熬出来的水泛着浑浊的黄。
火堆是她最担心的事。她摸索到柴堆深处藏着的干树枝,用摩擦生热的办法点着了火。火苗忽明忽暗,映得她脸上忽青忽白。
她盯着陶碗里的液体,心里七上八下。前世做手工皂时总要测pH值,现在只能靠经验。她小心翼翼地往油里倒灰水,边倒边搅拌。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子时了。
"咳咳..."
她忍不住咳嗽,喉咙里泛起腥甜。饿得太久了,加上这烟熏火燎的,肺都快炸了。但她不敢停,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要是被人发现她在烧东西,怕是要被打死。
终于,陶碗里出现了粘稠的糊状物。她盯着那团灰褐色的东西,手都在抖。
成功了。
她正要松口气,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柴房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透进一丝冷气。
"谁?"
她抓起陶碗往身后藏,声音压得极低。
门外没有回答,但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手心全是汗。
脚步声停在门外。
"吱呀——"
门开了。
一个守卫提着灯笼走进来,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柴堆。他皱了皱眉:"怎么有股怪味儿?"
苏晚卿往后缩了缩,故意让脸上的灰蹭到脸颊。她装作虚弱地说:"民...民女在试家中传下的净面之法..."
守卫嗤笑一声:"净面?你当这里是相府闺房?"
她低头不语,手却悄悄把剩下的糊状物抹在脸上。她记得自己前世给病人开方子时,总会留一手备用方案。要是对方不信,就把药渣摆出来。
"哼,别在这儿耍花样。"守卫踢了踢地上的陶碗,"明天就来清理柴房,要是还看见你在这捣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话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马蹄声。还有佩剑碰撞的声响。
守卫脸色一变,赶紧往外走。门一开,一阵冷风卷着雪扑进来。
"大人,这柴房..."守卫的声音带着几分恭敬。
"嗯。"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怎么会有草药味?"
苏晚卿心头一跳。那声音带着几分探究,却不像守卫那样粗暴。
"回大人,是那个..."守卫犹豫了一下,"是那个被休的苏家小姐在捣鼓些怪东西。"
"哦?"外面的人似乎来了兴趣,"带上来问问。"
守卫愣了一下:"可是...太后娘娘说..."
"本官奉旨查疫病,见可疑之人有权带去甄别。"外面的人语气不容置疑。
苏晚卿听着这话,心里暗暗记下了。疫病?这倒是个机会。
她看着门口的光亮,慢慢站起来。手上的冻伤让她动作迟缓,但她还是挺直了腰。
月光下,站着一个身穿深色锦袍的男人。腰间佩剑,面容冷峻。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
"你的手..."
苏晚卿低头看自己的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确实没遮掩好,冻伤处处理得很专业,明显不是普通女子该有的手法。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藏到身后:"多谢大人关心。"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道:"你会医术?"
"略懂一些。"她答得谨慎。
男人点点头,转身往外走:"上马车。"
守卫还想说什么,却被男人冷冷一瞥吓得不敢开口。
苏晚卿跟着往外走,经过相府大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相府依旧巍峨,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弃妃了。
她摸了摸怀里剩下的半块洁面皂,嘴角微微上扬。
晨光初现,宫门就在前方。
\[未完待续\]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声响。苏晚卿坐在车厢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洁面皂的粗糙边缘。她能感觉到对面男人的目光,像刀锋般扫过她的衣襟、手腕,最后停在她脸上。
"抬起头。"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苏晚卿缓缓抬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男人约莫三十上下,眉宇间有道深深的竖纹,像是常年皱眉留下的印记。他腰间的佩剑刻着暗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萧景珩。"他报上名字,"奉旨彻查疫病一事。"
苏晚卿垂下眼帘,装作怯懦地缩了缩肩膀。她当然知道萧景珩是谁——当朝太傅,三日前刚被太后委以重任,负责调查京城周边的疫病源头。可他为何会对一个弃妃感兴趣?
"民女不敢..."她故意把声音放得虚弱,"不知大人带民女去何处?"
"太医院。"萧景珩直视着她,"你方才制的...东西,叫什么?"
苏晚卿心头一跳。他连这点都注意到了?她低头看着自己发紫的手指:"回大人,是...净面之法。民女家中祖传的方子,用草木灰与油脂调和,可去污养肤。"
萧景珩没说话,但眼神明显变了。他忽然伸手,示意她递上那半块洁面皂。
苏晚卿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她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温度,也注意到他袖口的磨损——不是装饰用的佩剑,而是真正握过剑柄的手。
"你既懂医理,为何不早说?"萧景珩把洁面皂翻来覆去地看。
"民女..."她咬住嘴唇,"相府不曾给过民女开口的机会。"
这话不假。穿过来的第一天,她就被打上了"无才无德"的标签。父亲嫌她不懂琴棋书画,嫡母骂她丢了相府的脸面,就连下人都敢往她饭菜里吐口水。直到三天前,一道圣旨将她休弃,扔进柴房自生自灭。
"有趣。"萧景珩忽然轻笑一声,"一个被休的女子,竟能在柴房里做出这样的东西。"
苏晚卿心头一紧。他到底想说什么?
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守卫的通报声:"太医院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晨雾中的太医院巍峨肃穆,朱红大门紧闭,门环上的铜兽泛着冷光。她扶着车沿准备下车,却被萧景珩按住手腕。
"记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别拿那些闺阁把戏糊弄我。我要的是能治病救人的真本事。"
苏晚卿怔了一下。他怎么知道...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低头应了一声:"是。"
踏入太医院的瞬间,一股药香扑面而来。长廊两侧是整齐排列的药柜,每个抽屉上都贴着工整的标签。她正要细看,却被萧景珩带往侧厅。
"从今日起,你就是太医院的见习医女。"他对着迎上来的老太医说道,"若她真有本事,就让她证明给我看。"
老太医满脸狐疑地打量着她破旧的衣衫和冻伤的手脚。苏晚卿迎上他的目光,站直了身子。
"请问大人,"她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坚定,"需要民女证明什么?"
萧景珩看着她,忽然笑了:"听说今早送来一个发热病人,症状与疫病相似。你去瞧瞧。"
苏晚卿点头,跟着侍从往诊室走。路过回廊时,她听见几个年轻医官的窃窃私语。
"那就是萧大人找来的人?"
"看这打扮,怕是连药名都认不全..."
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诊室里,病床上躺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额头滚烫,呼吸急促。她蹲下身,仔细查看他的舌苔和脉象。
现代医学的知识在脑海中飞速运转。高热、咽痛、淋巴结肿大...这些症状不像普通的风寒,倒像是某种传染病的初期表现。
她起身,转向站在门口的萧景珩:"大人,此人不宜留在太医院。若真是疫病,恐会传染他人。"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怀疑是疫病?"
"不敢妄下结论,但需谨慎。"苏晚卿答道,"请大人准许我做一些检查。"
"准。"萧景珩迈步走进来,"不过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若不能查明真相..."
他没说完,但威胁意味十足。苏晚卿点点头,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做。
诊室外,晨光洒在青石板上。她知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