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那天，星轨镇的老柳树抽出了第一茬新叶，嫩得能掐出水来。林夏和顾砚刚把那坛混酿的忆念草酒分装成小瓶，镇上的信使就骑着驴车来了，车斗里堆着个裹着厚布的木箱，上面贴着冰原的邮戳。
“守冰人奶奶寄来的。”信使擦了把汗，“她说这东西得趁新鲜看。”
解开布时，林夏和顾砚都愣住了——箱子里是满满一箱冰原的冻土，土上栽着株刚冒芽的忆念草，草叶上还沾着点未化的冰晶。冻土旁压着张字条，是老妇人歪歪扭扭的字：“星轨镇的春天暖，这草该在能开花的地方长。”
他们把冻土块小心地埋在老柳树下，顾砚找来竹片做了个小篱笆围着，林夏则每天清晨提着温水去浇——不敢用太烫的，怕惊了冰原带来的根。没过几天，那株忆念草竟真的舒展了叶片，绿得比镇上原生的更精神，叶尖还带着点冰原特有的浅蓝。
镇上的孩子们总来围着看，最小的丫头指着草叶问：“它会结像星星一样的果子吗？”林夏笑着点头：“会的，结出来的果子，一半是冰原的凉，一半是星轨镇的甜。”
与此同时，树洞的信开始流转起来。有人把自己在异乡打拼的故事写在桦树皮上塞进去，有人将孩子的第一颗乳牙用红布包好藏进去，连迷雾森林的精灵们都偷偷送来片会发光的树叶，说“这是森林的记忆，该和人的故事待在一起”。
顾砚的祖父每天都来柳树下坐，有时会对着树洞说几句话，像是在跟二十年前的守冰人奶奶聊天。有次林夏听见他说：“晚丫头，你看这草长得多好，比冰原的壮实……当年该早点把你接来的。”说完，就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摸了摸那株忆念草，像在摸什么稀世珍宝。
初夏第一场雨过后，忆念草开花了。不是冰原那种素白的花，也不是星轨镇常见的浅紫，而是花瓣边缘泛着冰蓝，花心却透着暖粉，风一吹，香气里既有冻土的清冽，又有柳荫的温润。孩子们欢呼着去摘花瓣做书签，顾砚则摘下一小枝，泡进那混酿的酒里，递给林夏：“尝尝，守冰人奶奶和星轨镇的春天，都在这杯里了。”
酒液入喉时，林夏突然想起守冰人奶奶的话：“风是会转圈圈的，今天吹过冰原，明天就绕到星轨镇，带着该带的，留下该留的。”可不是么，冰原的冻土在星轨镇发了芽，星轨镇的酒香飘回了冰原，那些错过的、等待的、重逢的，都顺着风的轨迹，长成了新的故事。
暮色降临时，老柳树下聚了好多人，手里都捧着自家酿的酒、做的点心，围着那株开花的忆念草说笑。远处的钟楼敲了九下，林夏抬头看见顾砚眼里的光，和头顶的星光、树下的灯火混在一起，突然觉得，最好的时光从不是固定的模样，而是像这风，像这草，像这流转的故事——带着所有来处的印记，在当下的土地上，开出独一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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