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灯顺着溪流漂到老柳树下时，林夏正把那只冰蓝机械萤火虫放进竹篮。顾砚蹲在旁边帮她整理星灯的线绳，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引得两人都低头偷笑，又怕被对方看见。
“快看那盏最大的！”顾砚突然指着河中央，一盏莲花形状的河灯正慢悠悠漂过来，灯面上贴着无数片忆念草花瓣，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囍”字——是迷雾森林的孩子们做的，早上还缠着林夏问“姐姐什么时候和哥哥结亲”。
河灯漂到岸边，顾砚伸手捞起来，花瓣上还沾着孩子们用彩笔写的小字：“祝齿轮哥哥和花姐姐永远在一起”，旁边画着两只交颈的机械鸟，翅膀上分别刻着“夏”和“砚”。
林夏的脸颊烫得像被烛火烤过，把脸埋进顾砚的长衫里。布料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机械油味，让人莫名安心。“他们……他们怎么知道的？”
“镇上的老人早看出来了。”顾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把河灯放进树洞里，“张婆婆昨天还塞给我块红布，说‘给新媳妇做衣裳用’。”
正说着，远处传来锣鼓声。是镇上的巡夜人带着孩子们来了，每人手里都举着盏小灯笼，灯笼上画着齿轮和花的图案。为首的老巡夜人敲着铜锣喊：“星轨镇的新约定，该让月亮作证喽！”
孩子们欢呼着散开，把灯笼挂在老柳树枝上，转眼间，柳树就变成了棵发光的树，星灯、河灯、灯笼的光交织在一起，把夜空染成暖融融的橘色。林夏看见祖父站在人群后，手里捧着那坛混酿的忆念草酒，正对着她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星光。
顾砚牵起她的手，往钟楼的方向走。石板路上的光影忽明忽暗，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手指交握的地方，齿轮果核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颗小小的心脏在跳。
“想不想去钟楼顶看看？”顾砚指着钟楼的尖顶，那里是星轨镇最高的地方，能看见整个镇子的灯火，“祖父说，在那里许下的约定，会被星轨记住。”
钟楼的楼梯很陡，顾砚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扶林夏一把。爬到顶层时，晚风正好吹过来，带着溪流的潮气和忆念草的香。远处的河灯已经连成一片，像条发光的带子，绕着镇子缓缓流动。
顾砚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指，戒面是两个咬合的齿轮，齿轮中间嵌着颗小小的蓝水晶——是用冰原的水晶边角料做的。“这是……”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单膝跪在钟楼的木板上，“我想让星轨作证，往后的每个春天，每个雪夜，我都想和你一起拆信，一起守着星轨镇，一起看河灯。”
林夏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戒指上，水晶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想起初遇时他递来的热可可，想起记忆之墟里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冰原上他把披风让给她的瞬间，原来所有的温暖都不是偶然，是早就藏好的心意。
“我愿意。”她伸出手，看着顾砚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不止春天和雪夜，还有所有的日子。”
钟楼的钟声突然响了，是老巡夜人在底下敲的，一共敲了十三下——星轨镇的习俗，十三声钟响代表“一生一世”。钟声传遍整个镇子，河灯的光突然亮了许多，像是在应和这迟到的告白。
顾砚站起身，轻轻抱住她。晚风掀起他的长衫，裹着两人的影子在钟楼顶上摇晃。林夏把脸贴在他的胸口，能听见怀表的滴答声，和自己的心跳完美重合，像两个咬合的齿轮，终于找到了最和谐的频率。
远处的老柳树下，祖父正把那坛忆念草酒分给大家，孩子们举着空碗欢呼。树洞的信在风里轻轻颤动，像是在为这对新人唱古老的歌谣。林夏知道，从今夜起，星轨镇的故事里，又多了个关于齿轮与花的约定，这个约定会被星灯照亮，被河灯载着，被所有的时光温柔守护，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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