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镇的秋阳总带着琥珀色的暖意。
林夏坐在老钟表铺的柜台后，指尖划过新做的账本。账本的纸页是用麦浪世界的麦秆纤维做的，带着淡淡的谷物香，每一页的边角都画着小小的齿轮——是顾砚帮她画的，说这样算账时会想起他。
“张婆婆送的红布放哪了？”顾砚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带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正在整理阁楼的旧物，准备腾出一间房做新房，窗台上堆着半人高的木箱，里面装着从记忆之墟带回来的画、冻土世界的蓝花瓣、冰原的水晶碎片，都是他们一路走来的印记。
林夏从柜台下拖出个樟木箱，红布的一角从箱缝里露出来，绣着的紫藤花在阳光下泛着暗紫。“在这儿呢。”她把布展开，布料上还留着张婆婆的体温，“她说这是她当年的嫁妆布，要给我们做新被褥。”
红布展开的瞬间，从里面掉出个牛皮纸信封，信封上的火漆印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的信纸一角，上面有个熟悉的齿轮印记——是老钟表匠的笔迹。
“是祖父藏的。”顾砚凑过来看，指尖轻轻捏着火漆印，生怕碰碎了，“他说过，等我找到能一起守着铺子的人，就把这封信交给她。”
林夏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指尖抚过信封上的褶皱。她想起老钟表匠临终前的样子，老人拉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里藏着笑意，说“阿砚这孩子嘴笨，心里的话都藏在零件里”，当时不懂，此刻看着这封藏在红布里的信，突然明白了老人未说出口的期许。
顾砚找来了祖父的铜钥匙，钥匙插进火漆印的瞬间，“咔嗒”一声轻响，火漆裂开，露出里面的信纸。信纸是用钟表零件的包装纸做的，字迹比记忆中更苍老，带着些微的颤抖：
“致未来的孙媳妇：当你看到这封信时，阿砚定是把心轴交到你手里了。这孩子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当年他非要学修表，我骂他傻，他却指着铺子里的老钟说‘钟摆要两个人才晃得稳’。如今想来，他说的是对的——守忆者的路太长，一个人走会冷，两个人就暖了。”
信纸的背面画着幅小小的插画：两个孩童蹲在老邮筒旁，男孩正把一颗齿轮放进女孩的手心，女孩的手里捧着朵刚摘的紫藤花，背景是漫天的星轨，像幅未完成的童话。
“是我们小时候。”林夏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认出画里的女孩扎着羊角辫，正是十岁那年的自己，而男孩的侧脸，分明是年少时的顾砚——原来他们的缘分，早在那时就埋下了种子。
顾砚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怀表的滴答声透过布料传来，与她的心跳合在一起。“祖父总说，好的故事要慢慢讲。”他的声音带着喉间的震动，“我们的故事，才刚翻开第一页。”
红布被重新叠好，放进樟木箱的最底层，上面压着那封老钟表匠的信。窗外的秋阳透过梧桐叶，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像老钟表匠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他们身上。
傍晚关铺子时，林夏把账本放进抽屉，发现里面多了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枚银质的发簪，簪头是朵紫藤花，花芯嵌着颗细小的蓝水晶——是顾砚用冰原的水晶边角料做的。布包上压着张字条，字迹还是那么工整，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明早试试？我练了半个月才做好，簪尾的齿轮能转。”
林夏把发簪插进头发，指尖拨动簪尾的小齿轮，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与柜台的老座钟完美同步，像顾砚在耳边轻声说“我在”。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颈间的齿轮果核与发簪的水晶相互辉映，突然觉得，所谓圆满，就是这样——你的印记刻进我的日常，我的牵挂藏在你的零件里，在柴米油盐的琐碎里，把日子过成彼此都懂的诗。
铺子门口的铜铃被晚风吹得叮当作响，顾砚正搬着最后一个木箱往阁楼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账本的齿轮图案上，像两个齿轮终于咬合在一起，转着转着，就成了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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