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镇的腊月总浸在酿甜酒的香气里。
林夏蹲在老柳树下的石臼旁，正用木杵捶打着糯米。白胖的米粒被捶得发黏，冒着淡淡的热气，混着灶间飘来的桂花味，在冷冽的空气里酿出种温软的甜。
“歇会儿吧，我来。”顾砚的声音裹着寒气从巷口传来，他刚从镇上的供销社回来，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新打的红糖和冰糖。他搓了搓冻红的手，接过木杵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林夏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石臼里的热气烫了下，悄悄红了脸。
今年的甜酒要多酿两坛——一坛给张婆婆，她总念叨着林夏的桂花甜酒；一坛要埋在老柳树下，等明年开春挖出来，就着忆念草的新叶喝，是星轨镇的老规矩，叫“春醒酒”。
“祖父说，冬酿的甜酒要加雪水才清冽。”顾砚往石臼里撒了把冰糖，米粒黏在他的袖口上，像落了层细雪，“我今早去北坡接了些，雪水刚化，带着松针的香。”
林夏看着他往陶瓮里倒雪水，雪水在瓮里晃出细碎的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袖口的米粒被他蹭到耳垂上，像颗小小的珍珠，她忍不住伸手去摘，指尖触到他的皮肤时，他突然转过头，呼吸混着雪水的凉，轻轻落在她的鼻尖。
“痒。”林夏缩回手，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转身去灶间拿桂花，布裙的裙摆在石板地上扫出细碎的响。
灶台上的铁锅正咕嘟咕嘟煮着红枣，水汽漫过窗棂，在玻璃上结出层雾。林夏用手指在雾上画了个小小的齿轮，刚画完，就见顾砚也凑过来，在旁边画了朵紫藤花，花瓣刚好缠着齿轮的齿牙，像幅没干透的画。
“张婆婆说，年三十要在门楣挂红布。”顾砚的指尖擦过她画的齿轮，雾水在玻璃上晕开，“她把当年的嫁妆布又送回来了，说让我们剪两个喜字贴上。”
林夏想起那匹绣着紫藤花的红布，此刻正铺在新房的床榻上，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布角的线头里，还藏着老钟表匠那封信的边角——那天整理红布时，她发现信纸的一角被缝在了布里，像是老人早就藏好的祝福。
酿完甜酒时，夕阳已经把老柳树的影子拉到了石臼旁。顾砚把陶瓮封好，在瓮口盖了层厚厚的稻草，又压上块青石，石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夏砚”。“这样雪就冻不透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明年开春，我们就能喝到混着雪水和阳光的甜酒了。”
林夏摸着石上的字，指尖的温度透过石头传下去，像在跟陶瓮里的甜酒说“等你”。远处的钟楼敲了五下，镇上的炊烟开始往天上飘，混着各家酿甜酒的香气，在星轨镇的上空织成张暖融融的网。
“回家吧。”顾砚牵起她的手，往阁楼的方向走。石板路上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两人的影子在雪地里依偎着，像两株缠在一起的藤蔓。林夏的发簪在暮色里闪着光，簪尾的齿轮转了转，像是在数着回家的脚步。
她知道，这个冬天的甜酒里，不仅有糯米的软、桂花的香、雪水的清，还有藏在指尖的温度、石上的名字、红布里的信，这些都是属于他们的，年关里最踏实的暖。而等到来年开春，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陶瓮，甜酒里沉淀的，定会是比岁月更绵长的甜。 (读者们抱歉哈，忘记还有小说要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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