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芽长到三寸高那天,星轨镇的风突然带上了草木的清香。
林夏把最后一片行李塞进帆布包——是顾砚准备的机械零件,用软布裹着,怕碰坏了萌芽世界的花草。窗台上的花盆里,那株信使种已经长出第四片叶,叶面上的花田画面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见守花人裙角沾着的蒲公英白絮。
“通道在老邮筒后面。”顾砚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手里拿着祖父留下的黄铜罗盘,指针正疯狂地指向老邮筒的方向,盘面上的刻度泛着绿光,与信使种的叶片遥相呼应。
两人穿过薄雾走到老邮筒旁,邮筒投信口突然吐出片半透明的叶子,叶子展开后,露出道旋转的绿光通道,里面隐约传来溪流声和花瓣飘落的轻响。“这是‘接引叶’。”顾砚把罗盘揣进怀里,牵住林夏的手,“祖父说萌芽世界的通道会跟着期待转动,我们越想去,它就越亮。”
走进通道的瞬间,林夏感觉像被裹进了团温软的绿雾,鼻尖萦绕着三叶草和野蔷薇的香气。脚下的路从石板变成了青草,每走一步,草叶间就冒出朵小小的蓝花,花瓣上都印着迷你的齿轮图案——和顾砚机械鸟翅膀上的一模一样。
“是‘齿轮花’。”守花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绿裙姑娘正站在花田中央,手里的花束在风中轻轻摇晃,“只有带着共生记忆的人走过,才会开出这种花。”她的裙摆扫过草地,齿轮花便跟着亮起,在两人身后铺成条发光的路。
花田比叶面上的画面壮阔百倍,望不到边际的花海里,红的、紫的、白的花朵交织在一起,风一吹就掀起浪涛般的花潮。最神奇的是花丛中的齿轮装置——有的齿轮卡在花茎上,随着花盘转动播撒花粉;有的齿轮悬在半空,接住飘落的花瓣,再顺着轨道送到远处的溪流里。
“这些齿轮是百年前一位异乡人留下的。”守花人指着最大的一组齿轮,齿轮的齿牙间缠着粗壮的常春藤,“他说花会谢,但记忆能透过齿轮一直转下去。”她递给林夏一片花瓣,花瓣上的纹路突然动起来,组成行小字:“当齿轮吻过花茎,记忆就会结果。”
顾砚突然拉起林夏的手,往花田深处跑。齿轮花在他们脚边一路亮起,像在为这场奔跑伴奏。跑到那组最大的齿轮下时,他突然停下,转身时带起的风卷落了片紫藤花瓣,正好落在林夏的发间。
“你看。”他指着齿轮与常春藤的连接处,齿轮每转动一圈,就会轻轻碰一下花茎,像个温柔的吻,而被吻过的地方,正结出小小的青果,“就像我们。”
林夏的心跳撞得胸腔发疼,她想起老钟表铺的座钟、镜湖的冰、冰原的酒,原来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是齿轮与花早就注定的纠缠。守花人不知何时站在远处,正对着他们笑,手里的花束轻轻晃动,像在为这场告白鼓掌。
顾砚低头时,林夏闻到他发间的草木香,混着机械油的味道,是独属于他的气息。他的指尖抚过她颈间的齿轮果核,果核突然发烫,与花田里的齿轮产生了共鸣,发出嗡嗡的轻响。
“我好像……有点明白祖父的话了。”林夏的声音带着点哽咽,“他说‘钟摆要两个人才晃得稳’,其实不只是钟摆,齿轮需要花,花也需要齿轮,少了谁,都不完整。”
顾砚的吻落在她的额角,像齿轮吻过花茎那样轻。风卷起满地的花瓣,落在两人的发间、肩头,齿轮花的光芒与他们指间的戒指交相辉映,把整个花田都染成了暖融融的金色。
离开时,守花人送给他们一包齿轮花的种子:“种在星轨镇的老柳树下吧,它会记得这里的吻。”她又指着花田尽头的溪流,溪面上漂着无数齿轮形状的花瓣,“这些是‘记忆筏’,载着花田的故事流向各个世界,就像你们的故事,也会被时光记着。”
通道关闭的瞬间,林夏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守花人站在花田中央,齿轮与花在她身后缓缓转动,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她握紧顾砚的手,掌心的种子还带着花田的温度,突然觉得,所谓圆满,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因为爱而找到共鸣,像齿轮与花,在时光里,完成一场温柔的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