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星轨镇时,春风正卷着柳絮飞过老邮筒。林夏把守花人送的种子小心翼翼地埋进老柳树下的土里,顾砚蹲在旁边帮她浇水,水壶里的水带着萌芽世界的草木香,溅在泥土上,竟冒出细小的绿芽——齿轮花的种子比想象中更急切地想扎根。
“它好像认识这里。”林夏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嫩芽抖了抖,像是在回应。树洞里的铁皮盒不知何时被翻了出来,里面的信被春风吹得沙沙响,最上面的一封,是他们在萌芽世界写的新字条:“齿轮与花,共守春秋”。
顾砚把铁皮盒放回树洞时,指尖摸到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本牛皮纸封面的日记,封面上烫着个褪色的齿轮印记,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是老钟表匠的日记。
“民国二十三年春,晚丫头从冰原寄来种子,说要种出会转的花。我在柳树下挖了三尺坑,把种子埋进去,她信里说‘等花开了,我就回来’……”
日记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子穿着皮裘,手里捧着包种子,站在冰崖下笑得灿烂,正是守冰人奶奶年轻时的模样。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冰原的风太硬,养不出软花,就托春风捎给你吧。”
“原来祖父早就种过齿轮花。”林夏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的种子包,纸页边缘已经脆得发卷,“只是……它当年没能发芽?”
顾砚翻到日记的后半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墨迹里还沾着点泪痕:“民国二十五年冬,雪埋了柳树根,种子没发芽。晚丫头的信断了三个月,冰原的风说她被困在暴风雪里,我攥着空花盆等了整冬,花盆沿都被冻裂了……”
林夏突然想起守冰人奶奶说过的话:“那年我在冰原的雪地里挖了个坑,把回信埋进去,想着春风会捎给星轨镇,可等雪化了,坑是空的。”原来两株没能发芽的种子,藏着两段被风雪隔断的等待。
“但现在不一样了。”顾砚合上日记,把它放进树洞最深处,与守冰人奶奶的信并排摆着,“今年的春风带着萌芽世界的暖,还有我们的期待,它一定会开花。”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每天都来柳树下照看齿轮花。顾砚做了个小小的竹架,让新芽顺着架子往上爬;林夏则把从萌芽世界带回的溪水装在喷壶里,每天清晨细细喷洒。没过半个月,藤蔓就爬满了半面竹架,藤上冒出的花苞果然带着细小的齿轮齿牙,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镇上的孩子们总来围观,最小的丫头举着蜡笔,在竹架旁的石头上画满了齿轮和花:“等花开了,我们能摘花瓣做书签吗?”林夏笑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颗用齿轮花种子做的糖:“不仅能做书签,还能吃甜甜的糖。”
张婆婆拎着篮子路过时,总会放下几个刚蒸的馒头:“给花也‘吃’点好的。”她看着爬满藤蔓的竹架,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老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们这是‘前人等花,后人看花’,都是福气。”
齿轮花含苞待放的那天,林夏在老邮筒里发现了封特殊的信。信封是用冰原的冻土块做的,遇热后慢慢融化,露出里面的信纸——是守冰人奶奶的字迹,上面画着株开花的植物,花茎上缠着齿轮,旁边写着:“我托春风去看了,它长得很好,像极了当年我想象的模样。”
顾砚把信纸抚平,贴在竹架上。春风吹过,信纸与藤蔓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像老钟表匠与守冰人奶奶隔着时空在对话。林夏看着含苞的齿轮花,突然明白,有些等待或许会迟到,但只要心里的种子还在,总有一天,会借着春风的力,开出比记忆更美的花。
傍晚的霞光落在竹架上,给花苞镀上了层金边。顾砚从身后轻轻抱住林夏,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怀表的滴答声与齿轮花的生长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二重奏。她知道,这株迟来的齿轮花,不仅在续写祖父与守冰人奶奶的故事,更在为他们的岁月,刻下新的年轮——一圈是齿轮的坚定,一圈是花的温柔,圈住的,是比时光更绵长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