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第一场融雪，比往年来得更急。星轨镇的屋檐下挂着冰棱，滴滴答答的水声敲在石阶上，汇成细流往低处淌，像在为苏醒的土地伴奏。林夏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往老钟表铺走，怀里揣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从镇上糕饼铺买的红豆酥——顾砚说，齿轮花的种子该破土了，得用点甜香给它“提提神”。
铺子里暖意融融，顾砚正趴在工作台上，手里捏着放大镜，端详着陶瓮里的动静。瓮口的稻草被掀开一角，露出湿润的黑土，土面上裂开一道细缝，缝里冒出点嫩黄的芽尖，像只怯生生的眼睛。
“你看，”顾砚抬头冲她笑，眼里的光比窗外的融雪还亮，“它听见你脚步声了，刚冒得更高些。”
林夏把红豆酥放在桌上，凑过去看。那芽尖确实又挺了挺，嫩得能掐出水来。她忽然想起守冰人奶奶的话：“万物都认人，你对它好，它就长得欢。”
正说着，门口的铜铃叮当作响，邮差顶着一头融雪跑进来，手里扬着封信：“顾先生，萌芽世界来的信！”
信封上沾着泥点，边角还带着冰碴，显然是一路蹚着融雪送来的。顾砚拆开信，信纸簌簌作响，上面的字迹被雪水洇得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清——是守花人写的，说她们培育的齿轮花已经开花，花瓣上的齿轮能跟着座钟的节奏转动，“就像你们镇上的老座钟，把日子过成了协奏曲”。
“她还说，让我们把花籽收好，等秋天播种，明年就能有一片花田。”顾砚指着信末画的图纸，上面是片金灿灿的花田，每朵花的花心都嵌着个小齿轮，正随着风的节奏转动，“我们秋天就种，好不好？”
林夏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又看了看陶瓮里的嫩芽，笑着点头：“好啊，就在老柳树下种，让它顺着树根爬。”
日子像老座钟的指针，不紧不慢地往前挪。齿轮花的嫩芽一天天长高，褪去嫩黄，染上翠绿，茎秆上渐渐显露出细小的齿轮纹路。顾砚每天都要给它画像，画下它长高的每一分，变粗的每一寸，画纸攒了厚厚一叠，像本专属的成长日记。
林夏则把那些画像装订成册，在空白处写上日期和天气，偶尔还会贴些风干的花瓣——有从老柳树上捡的，有守冰人奶奶托人捎来的冰原雏菊，还有萌芽世界寄来的齿轮花干瓣。
镇上的人路过铺子，总会进来瞧瞧这稀罕的花。张木匠扛着木料经过，放下锯子看了看：“这花长得真精神，等它长壮实了，我给它打个花架，雕上齿轮花纹，保准配得上。”
李婶提着菜篮子来，放下把新鲜的菠菜：“给它当肥料，长得更快。”
齿轮花仿佛真的听得懂人话，在众人的念叨里，茎秆越来越粗，齿轮纹路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出齿牙的形状了。
这天傍晚，林夏正在给花浇水，突然发现茎秆上的齿轮好像动了动。她屏住呼吸，盯着看了半天，齿轮又没了动静。顾砚回来时，她把这事告诉了他，顾砚笑着说：“它在等座钟响呢，老座钟的齿轮转一圈，它就跟着转半圈，不信你听。”
他走到座钟旁，轻轻拨动钟摆。“当”的一声，钟响了，与此同时，齿轮花茎上的齿轮果然微微转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林夏惊讶地捂住嘴，眼里满是笑意。
守花人说得没错，这花真的把日子过成了协奏曲。
秋意渐浓时，老柳树下果然开辟出一片花田。顾砚和林夏一起，把萌芽世界寄来的花籽撒了下去。撒完最后一把种子，顾砚牵着林夏的手，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看着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等明年花开了，我们就结婚吧。”顾砚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林夏靠在他肩上，看着远处老座钟的剪影，钟摆还在不知疲倦地晃动，齿轮花的嫩芽已经长得很高，正随着钟摆的节奏轻轻摇晃。她笑着点头：“好啊。”
老座钟的滴答声在暮色里回荡，融雪早已汇成溪流，滋养着土地。齿轮花的种子在土里悄悄扎根，等待着明年春天，绽放出属于它们的，带着齿轮的花朵。而林夏和顾砚的故事，也像这齿轮花一样，在时光的转动里，慢慢生长，结出最甜的果实。
日子还在继续，老座钟的钟摆还在摇晃，齿轮花的故事还在书写。星轨镇的每个清晨和黄昏，都浸在这平凡而温暖的节奏里，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温柔，绵长，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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