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第一个春天，星轨镇的老柳树抽出了新枝，树身上的年轮又添了一圈。林夏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坐在柳树下的藤椅上，看着顾砚给齿轮花田搭新的花架。孩子的小手攥着片齿轮花花瓣，咯咯地笑，花瓣上的齿轮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浅金，像枚迷你的护身符。
“慢点搭，别累着。”林夏轻声说，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孩子的襁褓是用守冰人奶奶寄来的冰原绒布做的，上面绣着小小的齿轮图案，是顾砚一针一线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顾砚回头冲她笑，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花架的木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这花架得结实点，要能撑到小家伙长大，陪我们一起看齿轮花结果。”他手里的锤子敲得“笃笃”响，节奏竟和老座钟的滴答声对上了，像在给时光打拍子。
树洞里的铁皮盒不知何时被孩子的小手扒拉了出来，里面的信散落一地。林夏弯腰去捡，发现最底下压着封没见过的信，信封是用孩子的襁褓布料做的，上面画着个叼着奶嘴的小齿轮，显然是顾砚偷偷塞进去的。
“是写给小家伙的。”顾砚放下锤子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信，拆开时，信纸发出细碎的响声，“满月那天写的，说等他会走路了，就带他去冰原看极光，去萌芽世界看花田。”
信纸上画着幅稚嫩的画：三个小人手牵着手，站在开满齿轮花的柳树下，太阳公公的嘴角画得歪歪扭扭，像个没合拢的笑。林夏看着画，突然想起守冰人奶奶信里的话：“好的故事要一代代往下传，像树的年轮，一圈圈裹着爱长大。”
老座钟在这时突然“当”地响了一声，钟摆晃动的幅度比平时大了些。顾砚抱着孩子去看，发现钟座里多了片小小的乳牙，是小家伙昨天掉的，不知怎么滚进了钟壳里。“是时光在收礼物呢。”他把乳牙小心翼翼地放进祖父的“时光碎片”盒子里，和那些发丝、纽扣、冰花摆在一起，“等他长大，就告诉他，这些都是日子留下的脚印。”
齿轮花田在春风里长得格外旺，新搭的花架上爬满了藤蔓，茎秆上的齿轮纹路比去年更清晰，转动时发出的“咔嗒”声，像无数个小钟在齐鸣。镇上的孩子们放学后，依然爱来花田边玩，只是现在多了个小不点，跟着他们一起追蝴蝶，捡花瓣，把笑声撒在花田里，像撒了把会发芽的种子。
张婆婆提着篮子来送点心，看着满地跑的孩子，眼角的皱纹笑得像朵盛开的花：“你看这光景，多好。”她从篮子里拿出块红糖糕，塞到小家伙手里，“当年你祖母就说，星轨镇的日子，就该像这齿轮花，一辈辈开下去，一辈辈转下去。”
林夏看着顾砚陪孩子在花田里跑，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去年的照片上，竟像是同一场景的复刻。她摸了摸柳树粗糙的树干，指尖划过新添的年轮，突然觉得，所谓传承，就是这样——老座钟的齿轮转了一辈又一辈，齿轮花的种子落了一地又一地，而爱，就藏在这些转动和掉落里，顺着时光的纹路，长成了最坚实的依靠。
傍晚的霞光把花田染成金红色，顾砚抱着睡着的孩子回来，孩子的手里还攥着片齿轮花花瓣。林夏接过孩子，往他嘴里塞了颗用花籽做的糖，糖纸在暮色里闪着光，像颗小小的星。
“你看，”顾砚指着老座钟，钟面第十三格的空白处，不知何时被孩子用蜡笔涂了片歪歪扭扭的红色，“他已经开始写自己的故事了。”
林夏抬头看向钟面，老座钟的滴答声在暮色里格外清晰，像在应和着什么。她知道，这只钟的故事还长，这花田的花期还久，而他们的日子，就像这永远转着的齿轮，永远开着的花，在星轨镇的晨光与暮色里，一圈圈，一年年，写下去，开下去，直到时光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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