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然坐在破庙的角落，烛火在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他手里攥着那封旧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泛黄的纸张。烛泪滴落，在纸上洇开一团暗红，像是凝固的血。
“玉佩非你所有……”他低声念着这句话，眉头越皱越紧。密道里的画像、亲王的密信、林晚晴离开时的眼神，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不断碰撞，却拼不出完整的画面。他的手指收紧，信纸被捏出一道褶皱。
窗外风声呼啸，远处战鼓声仍未停歇，一声比一声急促。楚昭然抬头望向窗外，残月高悬，夜色深沉。他想起林晚晴走后，风中残留的那缕香气——与刑场当日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吞咽时喉咙仍带着那碗汤药的苦涩。
“我到底是谁？”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缝合的伤口已经止血，但还在隐隐作痛。林晚晴的手法很利落，针脚细密，却毫无温度。她缝的时候，眼神一直避着他，仿佛不愿多看他一眼。可他知道，她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刑场上那一幕——她站在亲王身后，冷眼旁观他被斩首。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疏离冷漠。可为什么这一世，她又救了他？
楚昭然睁开眼，目光落在桌上那块染血的布条上。他伸手拿起它，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这布料有些眼熟，似乎是楚家旧物。他的心跳忽然加快，想起自己从坟里爬出来时，胸前除了玉佩，还有一块碎布——和这块，颜色、纹路都一模一样。
他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桌上的药碗。屋内光线昏暗，只有那点微弱的烛火照亮他骤然变得苍白的脸。
“我不是第一个……”他终于明白林晚晴话里的意思。
楚昭然的手指紧紧握住胸前的玉佩，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骨髓。他闭上眼，试图回忆更多——从坟里醒来那一刻的记忆，密道深处的画像，还有那句“由你开始”的留言。
玉佩突然微微发烫，一股熟悉的温热顺着掌心蔓延开来。楚昭然睁大眼，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不在破庙。
他站在一座恢宏的神殿前，四周金光流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殿内，亲王正跪在地上，额头紧贴青石地面。他身着玄色朝服，背脊挺直，却透着一丝压抑的恭敬。
“命轮转回……”亲王低声道，声音沙哑而沉重，“这一次，请您……”
楚昭然屏住呼吸，想要往前走，却发现双脚如同生根。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亲王没有抬头，但他能感觉到，亲王的目光正穿过虚空，落在自己身上。
“你是谁？”楚昭然终于开口，声音却像是被风吹散，没人听见。
亲王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楚昭然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那是他自己。
幻象戛然而止。
楚昭然猛地跌坐在破庙的地上，掌心全是冷汗。他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玉佩仍在手中发烫，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低头看着玉佩，眼神复杂难辨。原来，亲王早知玉佩的秘密，也早知“命轮”的存在。而他，不过是这场轮回中的又一枚棋子。
“所以……我不是重生者。”楚昭然喃喃道，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只是……替身。”
他站起身，走向窗边，远眺皇城方向。密道里的画像、亲王的态度、林晚晴的质问，这些碎片终于开始拼接成一幅完整的画面。他不是唯一一个从坟里爬出来的人，也不是唯一一个拥有玉佩的人。
“这次，由你开始。”密道里的留言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
“可我真的是‘你’吗？”他低声问自己。
窗外风更大了，吹动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握紧拳头抵在墙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心跳逐渐平稳，眼神却愈发坚定。
“不管我是第几个，这一世，我要由我结束。”
楚昭然转身回到桌边，将旧信小心折好，藏进衣襟夹层。他取下挂在墙上的斗篷，系上腰间的短刀，最后看了眼破庙内的陈设，推门而出。
夜风扑面而来，卷起他的衣袂。他迈步向前，脚步稳健，不再回头。
破庙外，枯枝断裂的声音微不可察，却没能逃过他的耳。楚昭然脚步稍顿，随即冷笑一声，转头望向黑暗的丛林。
“倒要看看是谁这般殷勤。”他轻声自语，袖中暗扣匕首，迈步向楚家祖祠的方向走去。
身后树影晃动，两道人影悄然分左右包抄，动作轻盈无声，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追踪者。
楚昭然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前行，步伐不急不缓，仿佛根本不知身后有人尾随。他的手始终按在匕首柄上，指尖微微用力。
风声渐歇，远处的战鼓声却更加密集。楚昭然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楚昭然的脚步在青石板上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绷紧的弦上。夜色沉沉，祖祠方向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像是鬼火般忽明忽暗。
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影始终保持着三丈的距离。左侧那人脚步轻，显然是惯于潜行；右侧那人步伐稍重，却更稳，像是练过刀法。
楚昭然的手指在匕首柄上轻轻摩挲，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凉意。他加快脚步，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墙角堆着几口空水缸，月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影子。
身后脚步声也跟着加快。
楚昭然猛地转身，匕首在手中一转，寒光闪过。那两人果然就在巷口，见他突然转身，竟不闪不避，反倒迎面扑来。
左侧那人一掌劈向他咽喉，动作干净利落。楚昭然侧身避开，右手匕首顺势划出一道弧线，却只割破了对方衣袖。那人手腕一翻，袖中竟藏着一柄短刃，直刺他胸口。
右侧那人也已逼近，双掌交错，掌风呼啸。
楚昭然心中一沉。这两人招式凌厉，配合默契，绝非寻常刺客。而且……他们的身手，竟与王府护卫极为相似。
他脚下一蹬，借力跃上水缸，避开了两人的合击。落地时膝盖微屈，稳住身形，目光扫过两人脸庞。
灯笼的光晕下，那两人面容模糊，但其中一人左耳缺了一角——是亲王贴身护卫中的一人。
楚昭然心头一震，脑海中瞬间闪过林晚晴离开时的眼神。她是不是……早已料到会有人跟踪？
他没有时间细想，两人再度扑来。这一次，左侧那人佯攻下盘，右侧那人却猛然跃起，直取他肩颈。
楚昭然咬牙，反手将匕首掷出。寒光一闪，正中左侧那人手腕，短刃当啷落地。那人闷哼一声，抽身后退。
右侧那人攻势未减，掌风已至眼前。楚昭然来不及拔刀，只得抬臂硬接。
“砰！”
一掌击在他小臂上，剧痛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麻痹。他踉跄后退，撞在墙上。
那人却不追击，反而退后两步，低声说了句什么。左侧那人捂着手腕，点头应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齐齐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楚昭然靠在墙上，喘着粗气，手臂仍隐隐作痛。他低头看着地上那柄短刃，眉头紧锁。
亲王的人……为何要跟踪他？是怀疑他的身份，还是……另有目的？
他弯腰捡起短刃，入手沉甸甸的，刃身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楚”字。
楚家旧物。
楚昭然瞳孔微缩。难道……亲王早已知道楚家与“命轮”的关系？
他握紧短刃，抬头望向祖祠方向。夜风卷起他的衣角，吹得他额前碎发飞扬。
不管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亲自去确认。
楚昭然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这一回，他的脚步比之前更稳，眼神也更坚定。
祖祠的大门近在咫尺，门环上的铜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伸手推门，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
屋内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香灰的味道。楚昭然站在门口，犹豫片刻，才迈步走入。
他刚踏入门内，身后大门便无声地合上。
黑暗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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