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摇头，又点头，似乎在组织语言：
蓝湛-忘机“并非冲撞。是……云梦江澄。”
他简略地将兰室内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语气平铺直叙，但蓝曦臣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了关键——江澄被一个眼神压得跪地不起，而散发那恐怖威压的，正是那个看似平凡的散修魏婴。
蓝曦臣脸上的温雅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他放下茶壶，沉吟道：
蓝曦臣“一个眼神，便能将金丹中期初阶的江澄压制到那般地步……此等威压，绝非金丹期所能拥有，至少也是元婴，甚至……”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震惊之色难掩。一个十五六岁的出窍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即便是姑苏蓝氏记载中最惊才绝艳的先祖，也未曾有此等修为进境。
蓝湛-忘机“他隐匿了修为。”
蓝忘机肯定道。
蓝湛-忘机“平日感知，不过筑基期。但那一瞬……很强。”
他用了“很强”这个词，对于惜字如金、评价标准极高的蓝二公子而言，已是极高的认可，甚至带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悸动。
蓝曦臣若有所思：
蓝曦臣“瑶山魏氏……忘机，你可曾听过？”
蓝忘机再次摇头：
蓝湛-忘机“未曾。”
蓝曦臣“我也未曾听闻。”
蓝曦臣指尖轻叩桌面。
蓝曦臣“但若他真来自某个隐世家族，拥有如此恐怖的底蕴，倒也能解释得通。只是，他为何要扮作散修来蓝氏听学？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
兄弟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目的不明的少年出现在云深不知处，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半晌，蓝曦臣忽然问道：
蓝曦臣“忘机，你似乎……对他很在意？”
他注意到弟弟在提及魏婴时，那双总是冰封的眸子里，闪动着不同寻常的光彩。
蓝忘机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蓝湛-忘机“……只是，觉得不同。”
蓝曦臣看着弟弟难得流露出的、近乎困惑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动。他这个弟弟，自小性情清冷，除了修行与音律，对世间万物似乎都缺乏兴趣，更别提对某个人产生如此明显的探究欲。这魏婴的出现，或许……并非全是坏事？
他微微一笑，恢复了往常的温润：
蓝曦臣“既然觉得不同，多观察便是。云深不知处有云深不知处的规矩，只要他不主动生事，便是客。至于其来历目的，暗中留意即可，不必过于紧张，以免失了待客之道。”
蓝湛-忘机“嗯。”
蓝忘机算是认同了兄长的建议。只是心中那份想要靠近、想要了解的好奇，却如藤蔓般悄然滋生，难以抑制。
翌日，魏婴循着钟声前往兰室。经过昨日一事，他所到之处，方圆三丈内几乎形成真空地带。弟子们要么低头疾走，要么远远绕行，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惧怕。
魏婴乐得清静，依旧坐在老位置。江澄称病未来听学，想必是没脸见人。蓝启仁先生的讲课照旧，只是目光扫过魏婴时，明显多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意味，却也不再点他回答问题。
笑话，仅仅威压就如此强横，想必不会平凡到哪里。
魏婴听得依旧散漫，时而望窗外，时而指尖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些玄奥的符文。他能感觉到，有一道清冷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自己身上，来自前排那个坐姿永远笔挺的白衣少年。
下课之后，魏婴并未急着回客舍。他想起阿爹提及姑苏蓝氏藏书阁乃修真界一绝，囊括典籍无数，虽然自家藏书阁书籍是蓝氏的十倍多，但也生了兴趣，向路过的弟子打听清楚方向，信步而去。
藏书阁坐落在一片幽静的竹林后，是一座飞檐斗拱的宏伟建筑，檀香与书卷特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守阁的是一位年长的蓝氏长老，查验过魏婴的听学玉佩后，并未因他“散修”身份而怠慢，只叮嘱了一句：
蓝氏长老“阁内典籍不可损坏，不可携出。”
便放他进去了。
阁内空间极大，书架高耸入顶，密密麻麻摆放着无数玉简、书卷，分类明确，秩序井然。浩如烟海的典籍，对于求知若渴的修士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宝藏。
魏婴漫步其间，饶有兴致地浏览着书目。蓝氏收藏果然名不虚传，除各派功法秘籍（核心部分自然不在此处）、史志杂谈、医药卜筮，甚至一些失传已久的孤本残卷亦有收录。不过，以他的眼界和瑶山的底蕴，大部分典籍也只能算是“有趣”，难称“惊艳”。
他行至一处较为偏僻的书架前，这里存放的多是些关于上古传说、神怪志异、以及一些冷僻阵法符箓的杂书。魏婴正伸手欲取下一卷名为《九州山川异闻录》的竹简，另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也几乎同时伸向了旁边一格的一卷《破阵曲谱》。
两只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魏婴侧头，对上了一双浅琉璃色的眸子。
是蓝忘机。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额上抹额佩戴得一丝不苟，手中还拿着几卷刚寻到的乐谱。显然，他也是这藏书阁的常客。
四目相对，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蓝忘机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魏婴，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收回手，淡声道：
蓝湛-忘机“魏公子。”
魏婴-无羡“蓝二公子，好巧。”
魏婴笑了起来，自然地收回手，仿佛刚才的巧合并无尴尬。
魏婴-无羡“你也对这些杂书感兴趣？”
他指了指那卷《破阵曲谱》。
蓝忘机的目光掠过魏婴想要取的那卷《九州山川异闻录》，又落回他脸上：
蓝湛-忘机“偶尔涉猎。魏公子对山川异闻亦有兴趣？”
魏婴-无羡“随便看看。”
魏婴语气轻松。
魏婴-无羡“听说些奇闻异事，总比死记硬背那些条条框框的家规有意思，你说是不是，蓝二公子？”
他话里带着惯有的散漫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若是往常，有人敢如此评价蓝氏家规，蓝忘机即便不斥责，也定然会冷脸相对。但此刻，他看着魏婴那双含笑的、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想到他昨日那番关于“心念”的言论，竟一时语塞。他发现自己无法用对待常人的标准去衡量眼前这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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