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医科大学的梧桐道在九月的阳光下铺展开浓密的绿荫,林玉安拖着行李箱站在校门口,白大褂的衣角被风轻轻掀起。录取通知书被她紧紧攥在手里,边角已经有些褶皱——那是三个月前,她在临时安置所的沙发上,和佑安一起拆开的。当时佑安凑过来,用鼻子顶开信封,把通知书拱到她面前,尾巴摇得像团燃烧的小太阳。
“玉安,这边!”学生会的学长挥着引导牌,打断了她的回忆。林玉安笑着跟上,行李箱的轮子在石板路上滚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她的新生活伴奏。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靠窗的位置已经摆好了行李,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忙着贴海报,看到她进来,立刻转过身:“你就是林玉安吧?我叫周萌,临床专业的!”
“你好,我是林玉安。”林玉安放下行李,伸手和她相握。周萌的手很暖,笑容像窗外的阳光一样明亮。很快,另外两个室友也到了——沉稳的张悦和活泼的李菲,四个女孩很快就熟络起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接下来的课程。
然而,医学院的课程远比林玉安想象中更“硬核”。第一堂解剖学课,当她跟着老师走进解剖室,福尔马林的气味瞬间包裹住她,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白大褂的下摆。解剖台上覆盖着白布,老师掀开的瞬间,林玉安的心跳骤然加速,指尖冰凉。她想起苏晴说过的“生命的敬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向那具沉默的大体老师。
“他们是无声的老师,”教授的声音低沉而庄重,“我们要做的,是带着敬畏去探索,去理解每一寸肌肤下的生命密码。”林玉安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笔尖微微颤抖,却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接下来的日子,林玉安像是被扔进了知识的海洋。生理学的复杂神经通路、病理学的抽象病理变化、药理学的千差万别药物剂量,每天都有背不完的知识点、画不完的结构图。她常常在图书馆待到闭馆,回到出租屋时,已是深夜。
出租屋是她特意选的一楼,带个小院子,足够佑安活动。推开门,暖黄色的灯光下,佑安总是趴在门口的脚垫上,听到动静就立刻站起来,摇着尾巴蹭她的腿。它已经三岁了,体型比小时候壮实了不少,暖黄色的毛依旧柔软,只是眼角多了些温顺的弧度。
“佑安,我回来了。”林玉安蹲下身,把脸埋进它的毛里,福尔马林的气味和疲惫似乎都被这温暖的触感驱散了。佑安舔了舔她的耳朵,叼来桌上的水杯,放在她手边——那是她教它的,每次她晚归,佑安都会把凉掉的水换成温水。
林玉安笑着拿起水杯,坐在书桌前开始复习。她把解剖图谱摊在桌上,对着佑安小声背诵:“人体骨骼共206块,分为颅骨、躯干骨和四肢骨……”佑安就趴在桌角,脑袋搁在她的胳膊上,眼睛半睁着,像是在认真听,又像是在陪她熬夜。有时候她背错了,会轻轻敲一下自己的脑袋,佑安就会抬起头,用鼻子蹭蹭她的手,像是在说“没关系,再来一次”。
有一次,她为了记住迷走神经的分支,对着图谱画了整整三页纸,手指都酸了,却还是记不住。她烦躁地把笔扔在桌上,趴在书桌上叹气。佑安立刻站起来,叼着它最喜欢的玩具球,放在她的笔记本上,用头拱她的肩膀。林玉安看着它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了,拿起球扔了出去,佑安欢快地追过去,院子里传来它奔跑的脚步声。那一刻,所有的焦虑都烟消云散。
周末的时候,林玉安会带着佑安去学校附近的公园。秋天的公园,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一片。佑安喜欢追着落叶跑,有时候会叼一片最大的叶子回来,放在她脚边。林玉安坐在长椅上,看着它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影,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爸,你最近身体怎么样?”电话那头,林建军的声音很洪亮:“好着呢!你妈昨天还炖了排骨汤,说要是你在家就好了。”赵秀兰接过电话,絮絮叨叨地叮嘱:“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别总熬夜学习,饿了就自己煮点东西,别亏着肚子……对了,佑安怎么样?给它买的牛肉干收到了吗?”
“收到了,佑安可喜欢了,昨天吃了好几块。”林玉安笑着说,“妈,我这周末去医院实习,跟着导师查房,感觉学到了好多东西。”
“那就好,你自己注意安全,别太累了。”赵秀兰的声音里满是牵挂。挂了电话,林玉安看着佑安跑回来,心里暖暖的。她知道,那个曾经充满争吵的家,如今已经成了她最坚实的后盾。
医学院的实习从大二开始,林玉安被分配到市医院内科。第一次跟着导师张教授查房,她紧张得手心冒汗,手里的病历本都快攥皱了。张教授是个很严厉的医生,问她一个病人的诊断依据,她因为太紧张,漏说了一个重要的体征,脸瞬间红了。
“玉安,作为医生,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张教授的声音很严肃,“病人的生命托付在我们手里,我们必须做到精准无误。”林玉安低下头,把教授的话记在心里。那天下午,她留在病房,重新整理了那个病人的所有资料,直到把每一个细节都背得滚瓜烂熟。
第二天查房,张教授再次提问,林玉安流利地回答出来,还补充了自己的思考。张教授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一丝赞许:“不错,知道查漏补缺,这才是医生该有的态度。”林玉安心里一阵激动,她知道,这是她努力的结果,也是佑安每晚陪伴的结果——那些深夜里,她对着佑安反复背诵的知识点,终于派上了用场。
实习期间,林玉安遇到了一个特殊的病人——70岁的王奶奶,因为冠心病住院,儿女都在外地,很少来看她。王奶奶总是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呆。林玉安每次去查房,都会多陪她聊一会儿,给她读报纸,帮她削苹果。
有一次,王奶奶拉着她的手,轻声说:“小姑娘,你真好,比我家那些孩子还贴心。”林玉安心里一酸,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小时候奶奶很疼她,可惜在她上小学时就去世了。她握着王奶奶的手:“奶奶,以后我每天都来看您。”
从那以后,林玉安每天都会提前到医院,给王奶奶带一份早餐;下班后,会陪她在走廊里散步。王奶奶的精神越来越好,脸上也有了笑容。出院那天,王奶奶给她塞了一个红布包,里面是一双亲手做的布鞋:“小姑娘,奶奶没什么好给你的,这双鞋你穿着,走路稳当。”
林玉安接过布鞋,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知道,这双鞋里装着的,是老人沉甸甸的信任和温暖。她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当医生——不仅仅是为了守护自己在乎的人,更是为了给那些孤独的、痛苦的人带去希望。
除了医院实习,林玉安还加入了学校的“心理援助社团”。每周六下午,她都会跟着社团去附近的中小学,给孩子们做心理辅导。有一次,她遇到一个和她小时候很像的小男孩,因为父母离异,总是沉默寡言,被同学欺负也不敢说。
林玉安坐在他身边,没有说大道理,只是给他讲了自己和佑安的故事。她告诉他,曾经她也很孤单,很害怕,但因为有佑安的陪伴,有苏医生的帮助,她慢慢变得勇敢起来。“你看,你比我那时候更坚强,”林玉安摸了摸他的头,“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别害怕,告诉老师,或者告诉我,我们都会保护你。”
小男孩抬起头,眼里含着泪,点了点头。那一刻,林玉安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她知道,她正在用自己的经历,照亮别人的路,这是一种比治愈自己更温暖的力量。
大四那年,林玉安面临着考研和就业的选择。张教授希望她能留在市医院,继续跟着他学习;苏晴也鼓励她:“无论你选什么,只要是你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好。”林玉安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考研——她想学到更多的知识,成为更优秀的医生,能救更多的人。
那段时间,她更加忙碌了。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背英语单词;白天去医院实习,晚上回到出租屋,复习到凌晨。佑安似乎也知道她在冲刺,每天都会安静地趴在桌角,陪她到深夜。有一次,她因为太困,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佑安正趴在她的脚边,把她的脚焐得暖暖的。
“佑安,谢谢你。”林玉安摸了摸它的头,心里满是感激。她知道,这一路,要是没有佑安的陪伴,她可能撑不过那些艰难的日子。
考研成绩出来那天,林玉安正在医院跟着张教授做手术。手术结束后,她拿出手机,看到成绩的那一刻,激动得哭了——她考上了省医科大学的研究生,专业是心胸外科,那是她最想学习的领域。
她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赵秀兰在电话里哭了:“我的玉安长大了,真的成了医生了。”林建军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好,好啊!爸为你骄傲!”挂了电话,她又给苏晴打了电话,苏晴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可以,以后要继续努力,成为一名好医生。”
林玉安走出医院,阳光正好。她看到佑安被周萌牵着,站在医院门口,看到她出来,立刻跑过来,叼着她的衣角,摇着尾巴。林玉安蹲下身,抱住佑安,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幸福的泪水。
“佑安,我们做到了。”林玉安轻声说,“以后,我会成为一名更好的医生,我们一起,继续守护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佑安舔了舔她的脸颊,发出欢快的“汪汪”声,像是在回应她的约定。
夕阳下,林玉安牵着佑安,走在梧桐道上。白大褂的衣角在风中飘扬,她的脚步坚定而有力。她知道,医学院的时光即将结束,但她的医生梦,才刚刚开始。那些熬夜复习的夜晚,那些在医院实习的日子,那些和佑安相伴的温暖时光,都成了她成长路上最珍贵的回忆。她不再是那个站在教学楼顶,绝望无助的小女孩,而是长成了一个有担当、有勇气的准医生。而她身边的佑安,也从一只小小的幼犬,长成了她最坚实的依靠。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林玉安知道,只要有佑安在,有那些爱她的人在,她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