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晚醒来时,天已大亮。
浑身像是被大卡车碾过一样酸痛难忍,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剩下冰冷的褶皱和空气中残留的、属于那个男人的冷冽气息,好像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
屈辱和悲伤再次袭来,她将脸埋进枕头,无声地流泪。
“咚咚咚”这时,敲门声响起。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神情冷峻的中年女人带着几名酒店服务员走了进来。
“苏小姐,早上好。我是傅先生的私人助理,姓李。”李助理语气恭敬却疏离,“傅先生吩咐,为您准备了换洗衣物和早餐。另外,这是给您的。”
李助理恭敬地递过来一个全新的手机,和一个……黑色的钱包。
苏小晚疑惑地打开钱包,里面插着几张卡片,其中一张黑卡的金色标志格外刺眼。除此之外,还有一叠厚厚的现金。
“傅先生说,”李助理的声音平稳无波,“这张副卡没有额度限制,您可以随意使用。现金是供您日常零花。手机里存有我的号码,如果您有任何需要,24小时可以随时联系我。”
苏小晚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无比讽刺。
一百万买一夜,这些是额外的“赏赐”吗?他用钱把昨晚的交易包装得像是某种长期关系,却让她感觉更加不堪。
“我不要。”她把钱包推回去,声音沙哑。
李助理似乎早有预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苏小姐,傅先生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能拒绝。他只是通知您,而不是征求您的意见。”
又是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和他一模一样!
苏小晚气得浑身发抖。
“傅先生还吩咐,”李助理继续道,“他在‘帝景苑’为您准备了住处,今天我会帮您办理出院手续,并将您父亲转入傅氏旗下的私立医院,由顶尖专家团队接手治疗。后续的所有费用,您无需担心。”
父亲……
这句话精准地捏住了苏小晚的命门。她所有的反抗和愤怒,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可以拒绝金钱,可以拒绝奢华,但她无法拒绝父亲活下去的希望。
傅行云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做得如此决绝,如此……轻而易举。
她就像被他捏在掌心的小鸟,无论怎么扑腾,都飞不出他的掌控。
最终,苏晚没有再说什么。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像个失去提线的木偶。
下午,当她坐在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里,前往那个所谓的“帝景苑”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她知道,从她接过那张支票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脱轨了,驶向了一个完全未知的、由那个叫傅行云的男人掌控的方向。
而此刻,傅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内。
傅行云正在听特助林枫汇报工作,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李助理发来的消息:“傅先生,苏小姐已安顿好。副卡和手机已收下。”
傅行云的目光在消息上停留了一瞬,脑海中闪过昨晚那双含泪又倔强的眼睛。
他放下手机,指尖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林枫,”他忽然开口,打断了下属的汇报,“去查一下,昨天晚上,谁在‘夜色’酒吧附近骚扰过她。”
林枫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恭敬应道:“是,傅爷。”
傅行云不再说话,目光重新投向文件,仿佛刚才只是一时兴起。
但林枫知道,傅爷从不会过问这种小事。一旦过问,就意味着……不一样了。
帝景苑的环境极好,绿树成荫,私密性极佳。车子停在一栋独立的现代风格别墅前。白色的外墙,巨大的落地窗,简约而奢华。
李助理用指纹和密码打开门。
屋内是极致的现代化装修,黑白灰的主色调,昂贵的设计师家具,一切整洁、冰冷、毫无烟火气,像极了傅行云给人的感觉——奢华,却没有温度。
“这里日常会有钟点工来打扫卫生和准备食材,但不会留宿。安保系统是顶级的,您会很安全。”李助理介绍着,“您的房间在二楼,衣帽间里准备了一些当季的衣物和用品,您可以看看是否合身。”
苏小晚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这里的一切都太好了,好得不真实,好得让她惶恐。
“苏小姐,”李助理最后说道,“傅先生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等待。您安心住在这里,就是对他最好的回应。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说完,李助理微微颔首,留下苏小晚一个人,转身离开。
厚重的门被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小晚缓缓地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
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灿烂,花园里景色优美。但这栋漂亮的别墅,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更大、更华丽、也更冰冷的牢笼。
她这只被傅行云用一百万强行捕获的金丝雀,终于被关进了他打造的黄金鸟笼里。
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傅行云正在处理文件,特助林枫站在桌前汇报工作。
“……王总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他名下的公司下周会宣布破产。”林枫语气平静。
傅行云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枫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傅爷,昨晚在‘夜色’酒吧附近试图骚扰苏小姐的那几个人,也已经查清并处理了。”
傅行云翻阅文件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仿佛只是听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知道了。”他语气淡漠。
林枫心中却是一凛。傅爷以前从不会过问这种底层混混的小事,一旦过问,就意味着那个叫苏小晚的女孩,在傅爷心里,或许已经有了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地位。
即使,这种“地位”的开始,源于一场冰冷的交易。
别墅的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苏小晚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空旷的别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冰冷和阴霾。这里的一切都精致奢华到了极点,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像一个巨大的、精美的展示柜,而她,就是那个即将被放入柜中的展品。
她缓缓站起身,环顾这个陌生的“家”。巨大的客厅,开放式的厨房一尘不染,仿佛从未使用过。她脱下自己的小平鞋,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一步一步地探索。
一楼除了客厅、厨房、餐厅,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书房却空无一书的房间,以及一个放着昂贵健身器材的玻璃房。一切都井然有序,干净得令人发指。
她沿着旋转楼梯走上二楼。主卧毫无疑问是傅行云的风格,黑白灰的装修风格,像极了他那个人。干净而整洁的大床,冰冷的线条。她迅速退了出来。
旁边次卧的风格稍显柔和,但也同样是冷色调。衣帽间里果然如陈助理所说,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衣物、鞋子、包包,从内衣到外套,一应俱全,甚至连标签都还没剪。梳妆台上摆满了昂贵的品牌护肤品和化妆品。
看着这些足以让任何女孩心动的东西,苏小晚只觉得讽刺。他用金钱堆砌起她的牢笼,却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她最终没有动那些东西,依旧穿着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她走到窗边,看向外面。花园打理得极其漂亮,远处可以看到小区的保安在巡逻,安保确实严密——严密到她根本不可能随意离开。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淹没。
下午的时候,门铃响了。
苏小晚的心里发紧,下意识地以为是傅行云来了。她紧张地走到门后,透过可视门铃,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脸上有些许皱纹的中年女人,提着几个大袋子。
“苏小姐您好,我是傅先生请来的钟点工,姓张,来给您送些新鲜的食材和日用品。”门外的人恭敬地说道。
苏小晚打开门,张姨提着东西进来,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好像是自己家里一样,开始整理冰箱。
“苏小姐,傅先生吩咐了,您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每天会过来一次,负责打扫和准备三餐。您有什么忌口或者特别想吃的吗?”张姨一边利落地干活一边问,态度谦和,却带着距离感。
“……没有,谢谢。”苏小晚低声回答。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点菜,伤心着呢……
张姨很快整理好东西,又将别墅简单打扫了一下,然后便礼貌地告辞了,没有多说一句话。
厨房的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各种各样的食材琳琅满目。苏小晚看着那些东西,忽然想起躺在医院里的父亲。不知道转院手续办得怎么样了?手术安排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李助理留下的那个新手机。通讯录里果然只存了一个号码——“李助理”。
她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苏小姐,您好。”
“李助理,我想问一下……我父亲的情况。”苏小晚的声音有些干涩。
“苏小姐请放心,转院手续已经办妥,苏老先生现在已经在康华国际医院VIP病房安顿好。专家团队下午进行了会诊,手术定在后天上午。一切都很顺利。”李助理的回答专业而高效。
康华国际……那是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顶级私立医院。
“……谢谢。”苏小晚涩然道谢,心里五味杂陈。
“您还有别的需要吗?”
“没有了,谢谢。”她匆匆挂了电话。
知道父亲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另一半却因为这种完全被掌控、被安排的感觉而更加沉重。
傍晚,张姨准时过来准备晚餐。她做了三菜一汤,精致得像餐厅里的菜品,摆盘完美。
“苏小姐,晚餐准备好了,您慢用。我先走了。”张姨放下饭菜,再次离开。
偌大的餐厅里,又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对着满桌的佳肴,毫无食欲,只勉强吃了几口,味同嚼蜡。
夜色渐深。
别墅里安静得让人心慌。苏小晚蜷缩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开着电视,却不知道里面在播放什么。她不敢上楼,害怕听到任何动静,害怕那个男人的突然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如果别墅里有钟的话),门外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他……今天不会来了吗?
这个认知让苏小晚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迷茫和不安。
这场交易,到底包括什么?只是那一夜吗?还是……从此以后,她就要像一只被饲养的金丝雀,待在这个笼子里,等待主人偶尔的临幸?
未来像窗外浓重的夜色一样,漆黑一片,看不到丝毫光亮。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傅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
傅行云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眉心,眼底带着一丝疲惫。特助林枫还站在一旁。
“傅爷,时间不早了,送您回老宅还是……”林枫询问道。
傅行云动作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帝景苑那栋冰冷的别墅,以及那个女孩苍白失措、含着泪光的眼睛。
他沉默了几秒,声音听不出情绪:“回老宅。”
“是。”林枫应道,心中却微微诧异。他以为傅爷至少会去看一眼那位新安置的“苏小姐”。
黑色劳斯莱斯驶入夜色,方向是傅家老宅,而非帝景苑。
对傅行云而言,苏小晚只是他一时兴起买下的一个“麻烦”,解决了她的困境,将她安置在一个合适的地方,这件事便告一段落。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关注一个买来的女人的情绪。
至于她是否在害怕,是否在等待,与他无关。
他的世界,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而帝景苑里的苏小晚,在极度的疲惫和紧张中,终于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去,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