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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绣刃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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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飘飘跪在长春宫冰凉的青砖上,指尖攥着的素色绢帕已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殿外廊下的铜铃被风撞得轻响,像极了三日前那个小宫女被拖走时,腕间银镯碎在石阶上的声音。

“娘娘,这百合汤是您亲手炖的,如今出了岔子,您总该给个说法。”掌事太监李德全的声音尖细如针,拂过她裸露的后颈,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铜盆里盛着的汤羹还冒着热气,浮在表面的枸杞却泛着诡异的暗紫色——那是被人掺了藏红花的模样。

当今皇后素来畏寒,冬日里最喜饮百合汤暖身,可藏红花活血,对怀有身孕的后妃而言,便是穿肠的毒药。苏飘飘抬眼时,正撞见皇后坐在凤榻上,鬓边赤金点翠步摇轻轻晃动,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她知道,今日这事,若说不清楚,自己这条命,怕是要折在这长春宫里。

“回皇后娘娘,臣妾炖这汤时,全程由贴身宫女晚翠伺候,中途未曾离过半步。”苏飘飘的声音稳得惊人,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掐进了掌心,“若汤中真有问题,定是有人在传膳途中动了手脚。”

李德全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将一个描金漆盒递到皇后面前:“娘娘您看,这盒藏红花,是从苏答应的寝殿里搜出来的。”盒盖打开的瞬间,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苏飘飘的心猛地一沉——那盒子的样式,确实是她常用的,可里面的藏红花,她却从未见过。

晚翠跪在一旁,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听见这话,更是哭着磕起头来:“娘娘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求娘娘明察啊!”

皇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已冷得像殿外的寒风:“苏飘飘,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如松,脸上覆着一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扫过殿内众人时,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严。

“臣陆峥,参见皇后娘娘。”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却无半分温度,“奉陛下之命,查长春宫汤羹下毒一案。”

皇后显然没想到皇帝会派锦衣卫来插手后宫之事,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强撑着威仪道:“陆指挥使客气了,不过是后宫里的一点小事,怎敢劳烦指挥使亲自跑一趟?”

陆峥没有理会皇后的客套,目光落在苏飘飘身上,声音平淡无波:“苏答应,方才李公公说,从你寝殿搜出了藏红花,可有此事?”

苏飘飘迎上他的目光,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淬了冰,让她浑身发冷,却还是定了定神,如实答道:“回指挥使,那盒子确实是臣妾的,但里面的藏红花,臣妾从未见过,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陆峥微微颔首,转而看向李德全:“李公公,搜出藏红花时,可有旁人在场见证?”

李德全显然没料到陆峥会追问此事,眼神闪烁了一下,才道:“当时只有杂家和几个小太监在场。”

“哦?”陆峥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这么重要的证物,为何不请宫中女官一同见证?难道李公公觉得,仅凭几个太监的证词,就能定苏答应的罪?”

李德全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皇后见状,连忙打圆场:“陆指挥使有所不知,当时情况紧急,李公公也是担心耽误了查案,才会如此行事。不过既然指挥使来了,那就劳烦指挥使好好查查,还后宫一个清净。”

陆峥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淡:“臣遵旨。”说完,他转身对身后的锦衣卫吩咐道:“将晚翠带下去,仔细盘问,另外,去苏答应的寝殿再搜一遍,务必找出蛛丝马迹。”

锦衣卫领命而去,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苏飘飘跪在地上,听着陆峥与皇后的对话,心中却泛起了嘀咕。她与这位陆指挥使素无交集,今日他却处处为自己说话,不知是何用意。

没过多久,去搜寝殿的锦衣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锦盒,呈到陆峥面前:“大人,在苏答应寝殿的床底下,发现了这个。”

陆峥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成色极好的东珠,珠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几个字。皇后看到那枚东珠,脸色骤变——那是她前几日赏给安嫔的东西。

“这……这怎么可能?”皇后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东珠明明是我赏给安嫔的,怎么会出现在苏答应的寝殿里?”

陆峥拿起纸条,仔细看了看,又递给皇后:“娘娘请看,这字迹您可认得?”

皇后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便气得浑身发抖:“这是安嫔的字迹!好个大胆的贱人,竟敢在后宫兴风作浪,还想栽赃陷害苏答应!”

原来,安嫔入宫已久,却一直未能得到皇帝的宠爱,心中早已积满了怨气。此次皇后怀孕,她便想着趁机除掉皇后,再嫁祸给苏飘飘,没想到却被陆峥查出了破绽。

事情真相大白,皇后虽心中气愤,却也知道此事不能声张,否则只会让外人看了后宫的笑话。她只能强压下怒火,对陆峥道:“多谢指挥使今日查明真相,还苏答应一个清白。至于安嫔,就劳烦指挥使将她送往冷宫,永世不得出来。”

陆峥躬身领旨,又看了苏飘飘一眼,才带着锦衣卫押着安嫔离去。苏飘飘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个男人,明明冷得像块冰,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风波过后,苏飘飘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晚翠因为受了惊吓,一直高烧不退,苏飘飘亲自守在她床边,喂她喝药。直到深夜,晚翠的烧才退了下去,沉沉睡去。

苏飘飘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色,思绪却飘到了白天在长春宫的情景。她想起陆峥那双深邃的眼眸,想起他为自己辩解时的模样,心中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苏飘飘心中一紧,连忙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月光下,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正站在庭院里,看到她,男子微微颔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苏飘飘认出,那是陆峥的贴身侍卫。她心中疑惑,却还是按照侍卫的指示,悄悄走出了寝殿。

侍卫将她带到一处偏僻的角门,陆峥正站在那里,依旧是白天的装扮,只是脸上的面具已经摘了下来。月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鼻梁高挺,唇形完美,竟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

苏飘飘看得有些失神,直到陆峥开口,才回过神来:“苏答应,今日之事,并非偶然。”

苏飘飘心中一凛,连忙问道:“指挥使此话何意?”

陆峥看着她,眼神复杂:“有人想借皇后腹中的孩子,搅乱后宫,甚至动摇国本。而你,不过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颗棋子。若今日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苏飘飘心中大惊,她从未想过,后宫的争斗竟会如此凶险。她看着陆峥,语气带着一丝颤抖:“那……那指挥使为何要帮我?”

陆峥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因为,你与我要找的一个人,很像。”

苏飘飘愣住了,刚想追问,陆峥却已经转身:“时候不早了,苏答应还是早些回去吧。记住,以后在宫中行事,务必小心谨慎,切莫再落入他人的圈套。”说完,他便带着侍卫,消失在夜色中。

苏飘飘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疑惑。陆峥要找的人是谁?自己与那个人,又有什么相似之处?这些问题,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她的心头。

接下来的日子,宫中渐渐恢复了平静。安嫔被打入冷宫后,再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苏飘飘因为在此次事件中蒙受了冤屈,皇帝特意将她晋封为常在,还赏了她不少东西。

只是,苏飘飘却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她知道,陆峥说的没错,后宫之中,处处都是陷阱,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她开始更加谨慎地行事,平日里除了给皇后请安,便待在自己的寝殿里,要么看书,要么刺绣,从不与其他嫔妃过多交往。

这日,苏飘飘正在寝殿里刺绣,晚翠忽然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小主,万岁爷来看您了!”

苏飘飘心中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走到殿外迎接。皇帝已经走进了庭院,他身着明黄色龙袍,面容威严,看到苏飘飘,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爱妃不必多礼,朕今日得空,便过来看看你。”

苏飘飘连忙躬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扶起她,走进寝殿,目光扫过殿内的陈设,笑道:“爱妃这里倒是清净,不像其他宫殿那般奢华。”

苏飘飘轻声道:“臣妾出身微末,不敢铺张浪费,能有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臣妾已经很满足了。”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难得爱妃有这份心性。朕记得,你擅长刺绣,不知近日可有新作?”

苏飘飘连忙将自己刚绣好的一幅《寒梅图》呈给皇帝:“臣妾拙作,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接过画卷,仔细看了看,连连称赞:“爱妃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梅花绣得栩栩如生,颇有风骨。”说完,他将画卷还给苏飘飘,又道:“朕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再过几日,便是太后的寿辰,朕想让你在寿宴上,为太后献舞一曲,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飘飘心中一怔,她从未在众人面前跳过舞,更何况是在太后的寿宴上。可她也知道,皇帝的旨意,她不能拒绝。她只能躬身道:“臣妾遵旨,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又与她闲聊了几句,便起身离去了。看着皇帝的背影,苏飘飘心中却泛起了一丝不安。她知道,太后的寿宴是宫中的大事,各路嫔妃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表现自己。自己如今虽得了皇帝的些许青睐,却也成了众矢之的。寿宴上的一曲舞,若是跳得好,自然能更得皇帝的宠爱;可若是跳得不好,或是出了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的几日,苏飘飘开始刻苦练习舞蹈。她请了宫中最好的舞姬来教自己,每天从清晨练到深夜,累得浑身酸痛,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晚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只能默默地为她端茶倒水,做好后勤工作。

这日,苏飘飘正在庭院里练习舞蹈,忽然看到陆峥从墙外走过。她心中一动,停下了舞步,朝着陆峥的方向望去。陆峥也看到了她,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进来,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苏飘飘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冷漠的锦衣卫指挥使如此在意。或许,是因为他救过自己的命,或许,是因为他那句“你与我要找的一个人很像”。

寿宴很快就到了。当晚,坤宁宫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各路嫔妃身着华服,齐聚一堂,脸上都带着精心装扮的笑容。苏飘飘坐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象,心中却一片平静。她知道,今夜过后,自己的命运或许会发生改变。

随着一阵悠扬的乐曲响起,寿宴正式开始。嫔妃们纷纷献上自己准备的礼物和节目,有弹琴的,有唱歌的,还有写诗作画的,个个都表现得十分出色。皇帝和太后坐在主位上,看得不亦乐乎,不时点头称赞。

终于,轮到苏飘飘献舞了。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舞衣,缓缓走上殿中。音乐响起,她随着旋律翩翩起舞。她的舞姿轻盈优美,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将舞蹈的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殿内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就连皇帝和太后,眼中也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就在苏飘飘跳得正投入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朝着地面摔去。她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飞快地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扶住。

苏飘飘抬头一看,竟是陆峥。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殿中,脸上依旧覆着银色面具,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小心。”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飘飘站稳身体,脸颊微微泛红,轻声道:“多谢指挥使。”

陆峥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退到了一旁。殿内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一时间鸦雀无声。皇后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苏常在想必是太紧张了,才会不慎滑倒。不过好在有陆指挥使出手相助,才没有受伤。”

皇帝也点了点头,笑道:“爱妃不必惊慌,继续跳吧,朕相信你。”

苏飘飘定了定神,重新随着音乐起舞。这一次,她更加专注,舞姿也更加优美。直到舞蹈结束,殿内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皇帝龙颜大悦,当场将苏飘飘晋封为贵人,还赏了她不少金银珠宝。

寿宴结束后,苏飘飘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晚翠连忙上前,为她卸下头上的首饰,一边卸一边说道:“小主,您今日真是太厉害了!那舞跳得真好,就连陛下和太后都赞不绝口呢!”

苏飘飘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陆峥扶住自己时的情景。她不知道,陆峥为何会出现在寿宴上,又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出手救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晚翠打开门,看到是陆峥的贴身侍卫,连忙问道:“侍卫大哥,有事吗?”

侍卫递给晚翠一个锦盒,说道:“这是我们大人让我交给苏贵人的,还请苏贵人收好。”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苏飘飘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精致的玉簪,簪头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她拿起玉簪,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或许,陆峥对自己,并非只是因为自己与他要找的人相似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日子,苏飘飘在宫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皇帝时常来看她,对她宠爱有加。可她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从不恃宠而骄,反而更加谨慎地行事。她知道,后宫的争斗从未停止,自己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这日,苏飘飘正在御花园里散步,忽然看到安嫔从冷宫里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太监。安嫔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脸上满是疯狂的神色。她看到苏飘飘,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朝着苏飘飘冲了过来:“苏飘飘!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我要杀了你!”

苏飘飘心中一惊,连忙后退。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飞快地冲了过来,一把将安嫔制服。苏飘飘抬头一看,又是陆峥。他依旧是那身飞鱼服,脸上覆着银色面具,眼神冷得像冰。

“大胆安嫔,竟敢擅闯御花园,还想伤害苏贵人,你可知罪?”陆峥的声音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严,让安嫔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看着陆峥,眼中满是恐惧,却还是不甘心地喊道:“我没错!错的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

陆峥没有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对身后的锦衣卫吩咐道:“将安嫔押回冷宫,严加看管,若再敢擅自出来,格杀勿论!”

锦衣卫领命而去,御花园里又恢复了平静。苏飘飘看着陆峥,心中充满了感激:“多谢指挥使再次出手相救。”

陆峥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在执行公务。”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

苏飘飘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失落。她知道,陆峥对自己,或许永远都只是公务而已。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一次次地被他吸引。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飘飘在宫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她不仅得到了皇帝的宠爱,还与皇后相处融洽。皇后感念她在之前的事件中蒙受了冤屈,又欣赏她的聪慧和谨慎,对她十分照顾。

这日,皇帝下旨,将苏飘飘晋封为贵妃,还赏赐了她一座新的宫殿——凝香宫。苏飘飘搬进凝香宫的那天,宫中许多嫔妃都前来道贺,场面十分热闹。

当晚,皇帝留在了凝香宫。两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相谈甚欢。皇帝握着苏飘飘的手,轻声道:

朕知道,后宫这条路难走,你能走到今日,全靠你自己的聪慧和隐忍。”皇帝的指尖带着暖玉般的温度,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往后有朕在,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苏飘飘垂眸看着交握的双手,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她轻声应道:“谢陛下厚爱,臣妾只求能安稳伴在陛下身侧,别无他求。”这话半真半假,安稳是她所求,可心底深处那道穿飞鱼服的身影,却总在无人时悄然浮现,扰得她心绪难平。

皇帝见她神色温顺,心中愈发欢喜,又与她闲聊了些朝堂趣事,直至深夜才歇下。苏飘飘躺在锦被中,听着身侧帝王平稳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她想起白日搬宫时,远远瞥见的那抹玄色衣角——陆峥就站在宫墙拐角处,面具后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待她望过去时,却只剩空荡荡的长廊。

这般若即若离的注视,已伴随她许久。自寿宴扶她那一次后,陆峥便极少再与她正面接触,可她总能在不经意间察觉到他的存在:御花园赏花时,假山后有衣料摩擦的轻响;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巷口闪过一道挺拔的身影;就连她深夜在灯下刺绣,窗外也偶尔会掠过一道极淡的剪影。

她猜不透陆峥的心思,更不敢深猜。一个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宠妃,一个是执掌锦衣卫的冷血指挥使,两人本就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若强行靠近,只会引火烧身。

可命运偏要将他们缠在一起。

三日后,宫中突然传出消息,太后染了风寒,卧床不起。皇帝忧心忡忡,命太医院全力诊治,又让各宫嫔妃轮流去慈宁宫侍疾。苏飘飘作为新晋贵妃,自然也在侍疾之列。

她每日清晨便去慈宁宫,端药喂水、擦身更衣,事事亲力亲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太后本就对她有好感,见她如此尽心,更是赞不绝口,常在皇帝面前夸她贤惠。

这日午后,苏飘飘正坐在床边给太后读奏折(太后病中仍关心朝政,便让嫔妃读些无关紧要的奏折解闷),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抬头望去,只见李德全脸色苍白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陛下!不好了!太医院的王院判……他、他在给您煎的药里,被查出了有毒!”

“什么?!”太后猛地坐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快!把那药端来给哀家看!”

宫女颤抖着端来药碗,太医院的人早已在殿外等候,上前检查后,确定药中掺了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损伤五脏六腑,最终无药可救。

皇帝闻讯赶来时,殿内已是一片混乱。他看着药碗,脸色铁青:“查!给朕仔细查!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太后的药里下毒!”

锦衣卫很快便接手了此案,陆峥带着人前来,先是检查了药碗和药渣,又询问了煎药的宫女和太监,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王院判身上。

王院判跪在地上,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陛下饶命!太后饶命啊!臣真的不知道药里怎么会有毒!臣煎药时,全程都有人盯着,绝没有半分差错!”

“有人盯着?”陆峥上前一步,银色面具反射着冷光,“是谁盯着你?”

“是、是李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小禄子。”王院判颤声答道。

陆峥看向李德全,李德全连忙道:“陛下,奴才确实派了小禄子去盯着,可小禄子说,他中途去了趟茅房,回来时药已经快煎好了,他也没多想,就把药端来了。”

“这么说来,是小禄子离开的那段时间,有人下了毒?”皇帝冷声道,“那小禄子呢?让他来见朕!”

可派人去找小禄子时,却发现小禄子早已没了踪影,只在他的住处找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竟是被人勒死的,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神色。

线索就此中断,案件陷入了僵局。太后躺在床上,忧心忡忡,生怕还会有人加害于她。苏飘飘留在殿中安慰太后,看着陆峥忙碌的身影,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此事或许与之前的百合汤案有关,背后之人怕是还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当晚,苏飘飘回到凝香宫,晚翠端来安神汤,她却没有喝,而是坐在窗前发呆。忽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心中一紧,连忙起身,却见陆峥从窗外跳了进来,依旧是那身夜行衣,面具已经摘了下来,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你怎么来了?”苏飘飘压低声音,心中既惊讶又紧张。

“我有话要对你说。”陆峥走到她面前,目光深邃,“太后药里的毒,与之前皇后百合汤里的藏红花,虽然种类不同,但下毒的手法极为相似,都是趁人不备,在中途动手脚。而且,小禄子的尸体上,除了勒痕,还有一处细微的针孔,针孔里残留的毒素,与太后药里的毒是同一种。”

“你的意思是,小禄子是被下毒之人杀了灭口,而且下毒之人,很可能与之前陷害我的是同一个人?”苏飘飘心中一惊。

陆峥点头:“没错。而且,我还查到,王院判最近与安嫔的家人有过往来,安嫔虽然被打入冷宫,但她的家人在朝中还有些势力,或许是他们想救安嫔出来,才会铤而走险,加害太后,嫁祸给王院判,搅乱宫中局势。”

“可安嫔的家人怎么敢这么大胆?”苏飘飘疑惑道。

“因为他们背后,还有人在撑腰。”陆峥的眼神变得冰冷,“那个人,很可能是朝中的某位大臣,想要借后宫之事,动摇陛下的根基,进而谋权篡位。”

苏飘飘听得浑身发冷,她没想到,后宫的争斗竟牵扯到了朝堂,甚至关乎到国本。她看着陆峥,轻声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已经派人去监视安嫔的家人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证据。”陆峥看着她,语气缓和了一些,“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你一定要更加小心。那个人既然能连续两次动手,就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说不定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苏飘飘心中一暖,陆峥虽然表面冷漠,却始终在暗中保护着她。她轻声道:“多谢你,陆峥。”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说完后,脸颊微微泛红。

陆峥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记住,若有任何危险,就打碎窗边的这个玉瓶,我会立刻赶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玉瓶,放在窗台上,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苏飘飘拿起玉瓶,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意。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将陆峥当成普通的锦衣卫指挥使,那份藏在心底的情愫,正在悄然蔓延。

接下来的几日,宫中依旧平静,可苏飘飘却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逼近。陆峥派人传来消息,说安嫔的家人果然在暗中与一位朝中大臣联系,那位大臣正是太后的侄子,户部尚书赵康。

赵康在朝中势力庞大,一直觊觎着皇位,之前皇后怀孕,他便想借安嫔之手除掉皇后,动摇国本,没想到被陆峥识破。这次太后染病,他又故技重施,想加害太后,嫁祸给王院判,趁机掌控朝政。

陆峥已经掌握了赵康的部分罪证,只待时机成熟,便将他绳之以法。苏飘飘得知后,心中既紧张又期待,她希望陆峥能早日破案,还宫中一个清净,也希望自己能早日摆脱这份提心吊胆的日子。

这日,皇帝在御书房召集大臣议事,陆峥趁机将赵康的罪证呈了上去。皇帝看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命锦衣卫将赵康及其党羽全部抓起来,打入天牢。

赵康被抓后,很快便招认了自己的罪行,承认是他指使安嫔的家人加害太后和皇后,想要谋权篡位。案件终于真相大白,宫中的危机也随之解除。

太后得知后,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病情也渐渐好转。皇帝龙颜大悦,不仅重赏了陆峥,还将苏飘飘晋封为皇贵妃,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

凝香宫一时间风光无限,前来道贺的嫔妃络绎不绝。苏飘飘却依旧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她知道,这只是后宫争斗的暂时平息,只要有帝王的宠爱,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止。

当晚,苏飘飘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却在思念着那个玄色的身影。自赵康被抓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陆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响动,她心中一喜,连忙起身,果然看到陆峥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俊朗非凡。

“案件已经结束了?”苏飘飘轻声问道。

陆峥点头:“嗯,赵康及其党羽都已经被定罪,明日便会押赴刑场斩首。”

“那你……”苏飘飘看着他,欲言又止。

陆峥知道她想说什么,他走到她面前,目光温柔:“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他顿了顿,又道:“飘飘,其实我找的那个人,就是你的母亲。”

苏飘飘猛地愣住了:“我的母亲?”

“没错。”陆峥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你的母亲曾是宫中的绣女,当年我母亲病重,是你母亲用精湛的绣技,绣了一幅《百寿图》献给太后,太后大喜,赏了很多名贵的药材,我母亲的病才得以好转。后来,你母亲因不愿卷入宫中争斗,便离开了皇宫,嫁给了你的父亲。我一直在找她,想报答她的恩情,却没想到,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苏飘飘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对母亲的印象只有模糊的记忆,没想到母亲竟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她看着陆峥,轻声道:“原来,你接近我,是因为我的母亲。”

“起初是,但后来不是了。”陆峥看着她,眼神真挚,“在与你相处的过程中,我渐渐被你的聪慧、善良和坚韧所吸引。我救你,保护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母亲的恩情,更是因为我喜欢你,飘飘。”

苏飘飘的心跳瞬间加速,脸颊变得滚烫。她看着陆峥真挚的眼神,心中的情愫再也无法抑制,她轻声道:“陆峥,我也喜欢你。”

陆峥心中一喜,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的画面。

可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李德全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苏飘飘和陆峥都愣住了,连忙分开。皇帝已经走了进来,看到殿中的陆峥,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陆峥,你深夜在此,意欲何为?”

陆峥单膝跪地,语气平静:“臣参见陛下,臣是来向皇贵妃禀报案件的进展。”

皇帝显然不信,他看向苏飘飘,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飘飘,是这样吗?”

苏飘飘心中一紧,连忙道:“回陛下,正是如此。陆指挥使刚查清赵康的余党,便前来告知臣妾,让臣妾安心。”

皇帝盯着两人看了许久,才缓缓道:“既然如此,案件已了,陆指挥使便退下吧。”

“臣遵旨。”陆峥起身,深深地看了苏飘飘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殿内只剩下苏飘飘和皇帝两人,气氛变得十分尴尬。皇帝走到她面前,轻声道:“飘飘,朕知道你在宫中不易,陆峥多次救你,你感激他也是应该的。但你要记住,你是朕的皇贵妃,是朕最爱的女人,切不可与其他男子有过多牵扯。”

苏飘飘心中一暖,知道皇帝是在维护她。她连忙躬身道:“臣妾明白,臣妾心中只有陛下,绝无他念。”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朕相信你。往后,朕会更加护着你,让你在宫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苏飘飘靠在皇帝的怀中,心中却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与陆峥之间,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恋。他们一个是帝王的宠妃,一个是朝廷的命官,身份的差距和宫中的规矩,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隔在两端。

但她并不后悔,至少她曾拥有过这份真挚的情感,也曾被陆峥深深地爱过。往后的日子,她会将这份爱意藏在心底,安心做皇帝的皇贵妃,在这深宫之中,守护着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而陆峥,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执掌锦衣卫,守护着这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只是在无人的深夜,他会偶尔想起那个身着华服、眼神清澈的女子,想起在凝香宫的那段时光,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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