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的玉阶积了三日薄雪,沈微之拢着素色锦袍,指尖仍冻得发僵。她是这宫里最不起眼的才人,连给皇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每日不过在偏殿抄录佛经,看窗棂外的腊梅开了又谢。
这日抄到“如露亦如电”,殿门忽然被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少年郎撞了进来。他墨发凌乱,玄色龙纹常服沾着雪粒,见了她竟不避讳,径直躲到屏风后,只低声道:“勿声张,谢过姑娘。”
沈微之捏着笔的手一顿,抬眼便见侍卫举着宫灯追来,问是否见着陛下。她垂眸掩去屏风后的影子,轻声道:“未曾见。”侍卫们匆匆离去,殿内只剩烛火噼啪声。
屏风后走出的少年,正是刚登基半年的新帝萧彻。他接过沈微之递来的热茶,指尖相触时,两人都愣了愣。“朕不过是想躲躲太后安排的选秀,倒叨扰姑娘了。”他笑起来时,眼底有少年人的鲜活,全然不像朝堂上威严的君主。
自那日后,萧彻常来长信宫。有时是借故看佛经,有时是带着御膳房的点心,坐下来听沈微之讲民间的趣事——她入宫前,曾随父亲在江南任职,见惯了画舫凌波、杏花微雨。萧彻总听得入神,说:“等朕理顺了朝局,便带你去江南看看。”
沈微之从不接话,只默默为他添茶。她知道后宫如深海,自己这般身份,连肖想都是罪过。可那日雪后初晴,萧彻执起她的手,在宫墙上画了一枝腊梅,说:“微之,朕想让你站在朕身边。”她的心跳如擂鼓,却还是抽回手,道:“陛下是万民之主,不该为微之费神。”
没过多久,太后便得知了端倪,将沈微之迁到了更偏僻的碎玉轩,还派了嬷嬷看管。萧彻得知后,在御书房怒摔了奏折,却终究拗不过太后以“稳固朝局”为由的劝谏,只能暗中派小太监给碎玉轩送些暖炉和药材。
沈微之捧着暖炉,看着窗外飘落的梅瓣,忽然笑了。她虽困于深宫,却曾见过帝王卸下龙袍的模样,听过他说要带她去江南的诺言,这便够了。
除夕夜,宫宴正盛,碎玉轩却格外安静。沈微之正就着烛火缝一件素色护膝,殿门被轻轻推开。萧彻披着斗篷站在门口,脸上带着酒气,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他们都在劝朕选妃,可朕只想和你一起吃碗饺子。”他打开食盒,里面是冒着热气的荠菜饺子,正是沈微之曾提过的江南口味。
两人相对而坐,烛火映着彼此的脸。萧彻忽然握住她的手,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微之,再等朕一年。一年后,朕必护你周全。”沈微之望着他眼底的星光,轻轻点了点头。
窗外的烟花绽满夜空,碎玉轩的烛火温暖明亮。没有人知道,这深宫中最不起眼的角落,藏着帝王最真挚的承诺,也藏着一段即将在春风中绽放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