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来回翻滚。
我盯着病房天花板上那块发黄的水渍,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我想起来了,今天教练派我出门买医疗用品,然后……然后买完出门我就不省人事了。
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把边伯贤的影子拉得老长。"醒了?
"
他站在门边,手里还攥着篮球。
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在水泥地上砸出小小的黑点。
我动了动手腕,那串数字比昨天又深了一分,3600天,红得发紫。"低血糖。
"我扯了扯被角,"早上没吃饭,出门又太匆忙。
"
边伯贤没说话,走过来坐在床沿。
压得床板吱呀一声响。
我闻到他身上的汗味混着消毒水。
"教练说你可以退出后勤组。"
"不用。
"
"你非要和张晨阳凑这么近?"
我愣了一下。
窗外蝉鸣突然拔高,震得耳膜生疼。
边伯贤的手指在我手腕上方悬空半寸,像是要碰又不敢碰。
他的指甲盖泛着青白,指节处有结痂的擦伤。"我看错人了。
"他的声音有点哑,"我以为你是来......算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正在发烫,那串数字在皮肤下跳动,像是要冲破表皮。
边伯贤站起身,篮球掉在地上,滚到墙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你发烧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手指却死死扣住我的脉门。
体温计插进腋窝时,我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
三十八度二,护士往我胳膊上贴退烧贴,他始终站在三步之外,目光却黏在我手背上。
夜色漫进来时,边伯贤还在病房外和教练说话。
我听见他声音里的焦躁:"她只是凑巧低血糖......我知道我们组不能没人保障后勤......我不放心别人照顾......"
苏晚晴端着粥推门进来,热气腾腾的雾气模糊了眼镜。
"你晕倒的时候,"她搅着米粥,"张晨阳正好在篮球场。"
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那抹灰色身影确实闪过,我还纳闷他怎么会出来。
苏晚晴忽然压低声音:"边伯贤冲出来的时候,差点撞倒送水的教练。"
退烧贴被汗水浸透。
我掀开被子想喝水,边伯贤正好推门进来。
他换了件干净的队服,头发还湿漉漉的。
看到我赤脚踩在地上,眉头皱得能夹苍蝇。"躺好。"
他递过水杯,指尖蹭过我手背。
空调吹得手臂起鸡皮疙瘩,我却觉得浑身发烫。
边伯贤坐回床边,膝盖压住被角,把凉意隔绝在外。"为什么不理我?"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脉搏,"从那天开始......"
我猛地抽回手。
手腕上的印记突然刺痛,3600天变成了血红色,但是边伯贤好像看不见似的。
他看到我把手抽出来没再伸手,最后只是把空调调高了两度。"明天出院。"他说,"训练营不能没有你在后勤组。"
我盯着他后颈的汗珠滑进衣领。
窗外的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边伯贤忽然靠近,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额头。
"别再让我看见你往张晨阳那边看了。"
他的气息扫过我的耳垂,带着薄荷味的凉意。
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不知是谁的。
边伯贤起身时带翻了水杯,温水在瓷砖上蜿蜒成奇怪的形状。
凌晨三点,我被噩梦惊醒。
张晨阳抱着篮球站在我床前,球面褶皱映着他扭曲的笑容。
睁开眼却只看到月光透过纱帘,而边伯贤正靠在窗边抽烟。
烟头的红光随着呼吸明灭,照亮他下巴新冒的胡茬。
听到动静,他掐灭烟头转身。
我假装睡着,却感觉他在床边站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清晨,手腕上的印记恢复了正常。
我收拾东西准备出院,护士长说有人签了免责协议。
走到住院部大厅,边伯贤正倚着玻璃门等我,手里拎着我的行李箱。
"教练同意你继续后勤工作,"他帮我系好防晒帽,"但每天必须按时吃饭。"
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边伯贤把我推到阴凉处,自己半个身子暴露在烈日下。
他的队服后背洇出汗渍,勾勒出蝴蝶骨的形状。
训练营门口,张晨阳抱着篮球经过。
边伯贤突然伸手将我护在身后,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篮球砸在地上弹了三下,张晨阳转身离开时,我看见他球衣背后有道暗红痕迹。
午餐时,边伯贤特意坐到我旁边。
他把自己的饭盒推过来:"吃这个,补充糖分。"鸡肉炖得酥烂,胡萝卜切成了星星的形状。
"你......"
"我让食堂阿姨做的。
"他低头扒饭,筷子尖戳着米饭,"以后每天都会......算了。"
我看着他耳尖泛红。
远处篮球场传来哨声,边伯贤猛地抬头。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张晨阳独自一人在练习三步上篮,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傍晚收工时,边伯贤又出现在我宿舍楼下。
他手里抱着冰镇饮料,额发被汗水打湿。
"拿着,"他把瓶子塞给我,"明天见。"
转身离开时,他军装裤口袋掉出一张纸。
我弯腰捡起来,是张训练计划表,最下方用铅笔写着:"今天她笑了三次,都在看别人的时候。"
“能不能只看着我……”几个字被他划掉,但是依稀能看出来。
夜风卷起纸页角落,我把它折好放进笔记本。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见边伯贤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转角。
手腕上的印记轻轻发烫,3600天依然鲜红如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