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醒来时正被人从棺材里拖出来。
她以为终于逃离了现代绝症的痛苦折磨,却转眼成了古代被抛弃殉葬的冲喜新娘。
冷眼旁观丫鬟哭诉仇人身份,她轻咳淡笑:“无妨,命都捡回来了,还怕陪他们玩到底?”
可当那位权势滔天的未婚夫现身,她却骤然瞳孔一缩——
这张脸,竟与她前世的主刀医生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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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先于五感,沉甸甸地回归。
一种难以言喻的挤压感从四面八方袭来,闷,窒息的闷,空气污浊得带着陈腐的木料味和一种……诡异的甜香。身体像是被拆散重组过,每一寸骨头都叫嚣着酸软无力,喉咙干涸得如同龟裂的土地。
温婉费力地掀开眼皮。
黑暗。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触碰到冰冷光滑的壁障,向上推了推,纹丝不动。心脏猛地一缩,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窜入脑海——这触感,这形状,这密闭……
是棺材?!
她不是应该死在医院的无菌病房里了吗?那具被罕见基因病折磨了二十年的身体,终于在一次次呼吸机的嘶鸣和心电图刺耳的长音中走到了尽头。最后的记忆是主刀医生林医生那双总是带着遗憾和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的眼睛,以及麻醉注入静脉时冰凉的触感。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死人也能感觉到窒息和恐惧吗?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杂念。她开始用手肘、用膝盖疯狂地撞击头顶的阻碍。咚!咚!咚!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沉闷地回响,震得耳膜发疼。腐朽的木屑簌簌落下,呛得她一阵猛咳。
“咳!咳咳……开……开门!”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
就在她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眼前阵阵发黑时——
“咔哒”一声脆响!
紧接着是“吱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线微弱的光骤然刺入,伴随着夜晚清冷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温贪婪地大口呼吸,被呛得又是一阵咳嗽。光线昏暗,但她仍能看出那是一双粗壮的手掰开了棺盖,随即,她被人毫不温柔地拽着胳膊,从棺材里拖了出来。
身体软绵绵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碎石硌得人生疼。她瘫在那里,剧烈地喘息,视线模糊地扫过四周。
荒郊,野地,孤零零一座新坟,墓碑歪斜。铁锹扔在一旁,两个做仆役打扮的男人一脸活见鬼的惊骇,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小、小姐?!”一声凄厉又带着难以置信的哭喊响起,一个穿着粗布衣裙、头发凌乱的小丫鬟猛地扑到她身边,冰凉颤抖的手抓住她的胳膊,“小姐!您、您真的活了?!太好了……呜呜……老天爷开眼啊!”
温婉还没完全适应这具陌生的身体和眼前诡异的状况,只能任由小丫鬟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记忆的碎片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不属于她的,属于另一个“温婉”的记忆。
大胤王朝……吏部侍郎府庶出三小姐……天生体弱,沉默寡言,近乎透明人……被选中嫁给靖安侯府那位重伤濒死、需要冲喜的世子萧琰……刚被一顶小轿无声无息抬进侯府冲喜,拜堂时甚至是由抱着一只公鸡完成的……世子当晚伤重不治……侯府夫人、世子的亲生母亲林氏悲痛愤怒之下,竟下令让她这个刚过门的新娘殉葬!
冰冷的恐惧和后怕沿着脊椎爬升。
她竟然,刚穿越,就体验了一把被活埋?!
小丫鬟抱琴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小姐……您命好苦啊!他们、他们怎么那么狠心!世子没了,与您何干啊……明明是那侯府二公子萧珏!是他!一定是他害死了世子,怕事情败露,才急着把您这个唯一经过手的活口也、也……”
萧珏?
温婉在混乱的记忆里搜寻着这个名字。靖安侯府二公子,世子的嫡亲弟弟,传闻中性格暴戾,纨绔不堪,在京中名声极差。据说是他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世子萧琰为护他而身受重伤,这才有了冲喜一事。如今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一股冰冷的、劫后余生的明悟席卷了她。
现代的温婉已经死了,被那具破败的身体和无尽的痛苦拖垮了。现在的她,虽然开局凄惨到极点,但至少……健康。这具身体只是虚弱,却没有那如影随形、时刻啃噬生命的绝症!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次,管他什么龙潭虎穴,阴谋诡计,她都不会再任人宰割!
她压下喉咙口的腥甜,轻轻咳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仍抱着她痛哭的抱琴,声音低哑,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平静:“别哭了。”
抱琴的哭声戛然而止,愕然地看着她。
温婉就着抱琴的搀扶,慢慢站起身。夜风吹起她单薄的白色寿衣,勾勒出瘦削的身形,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脸上恐怕也毫无血色。她目光扫过那两个吓得几乎瘫软的家仆,他们手里还拿着掘土的铁锹,显然是奉命来埋人的。
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凉而锐利。
“无妨,”她轻声道,像是对抱琴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命都捡回来了,还怕陪他们……慢慢玩到底?”
玩死他们。
最后四个字无声地含在唇齿间,却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意。
抱琴怔怔地看着自家小姐,觉得小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死过一回的人,眼神竟能如此……慑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荒野的死寂。火把的光芒跃动着,迅速逼近,将这片乱葬岗照得影影绰绰。
一行人勒马停在不远处。
为首的男人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上,身披玄色大氅,身姿挺拔。火光跳跃,映照出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薄唇紧抿,气势凌冽逼人。
那两个家仆一见来人,顿时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二、二公子!”
温婉的心猛地一跳。
二公子?萧珏?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凌乱发丝的间隙,直直地望向马背上的男人。
火把的光亮恰好跃上他的脸庞,清晰地映照出那张脸——英俊得极具侵略性,眉峰锐利,鼻梁高挺,只是那双眼睛,此刻正居高临下地扫过被掘开的棺材、倒在地上的墓碑,最后,落在地上一身寿衣、狼狈不堪的她身上。
那目光,冰冷,审视,不带一丝温度。
而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温婉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怎么会是他?!
那张脸,那双此刻冰冷无情的眼睛……分明就是——
她前世的主刀医生,林医生!
那个最后看着她“死亡”的人!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四肢冰凉,瞳孔控制不住地骤然收缩。
马背上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过于剧烈的反应,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
四目相对。
一个震惊得无以复加,一个冰冷而探究。
荒野的风呼啸而过,卷起尘埃和未燃尽的纸钱,空气里弥漫开令人窒息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