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昨天下午
手机震动，我正蹲在便利店门口啃饭团。
短信提示音响起，他发来一句"明天下午三点来我家，地址是安华小区"，我差点被饭团噎住。
蹲小区角落里，灰扑扑的砖墙上爬着几根干枯的藤蔓。
抬头看了眼表，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
门锁得很严实，玻璃窗蒙着层薄灰，倒是能看清里面那架三角钢琴，白布盖得整整齐齐。
我数着呼吸，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普通的学琴约定。
可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手指不自觉地在裤缝上敲着《月光》的节奏——自从那前几天夜里听到他哼唱，这段旋律就在我脑子里绕来绕去。
正数到第十七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膝盖还在打晃。转身时额头"咚"地撞上门框，疼得我倒吸冷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抬头看见不开心抱着牛皮纸袋，围巾歪歪扭扭挂在脖子上，整个人像是要被阳光晒化的雾气。"今天没踩狗屎？
"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飘散。，纸袋边露出半截琴谱的金边。
我憋憋嘴，心想，不和你计较。
他扯了扯嘴角，从纸袋里摸出一粒薄荷糖递过来。
我往后缩了缩脖子，道：“谢了，我这会儿更想踹你一脚。
”话刚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肩膀一松，撞门框时的闷疼好像也轻了些。
"
他嗤笑一声，掏钥匙时手背上的银戒磕在门把手上，叮当一声。
我注意到戒指很旧了，边沿都磨出了毛边。
推开门时，灰尘随着光线在光柱里飞舞。
他走到钢琴前，手指搭在白布边缘停顿了下，像是在犹豫什么。
突然伸手掀开琴布的动作干脆得有点反常。
我站在他身后，第一眼就看见那双修长的手悬在琴键上方。
阳光从侧窗斜照进来，照见他手腕内侧有道浅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要摸吗？
"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跟我说话。
刚要回答，他却猛地缩回手，指尖擦过琴盖发出轻响。
"看来连琴键都忘记怎么按了。
"他笑得不太自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
我走过去坐在琴凳旁。
琴键泛黄，有些边角已经磨损。
我按下中央C键，琴声清脆地响起来，连带着灰尘在光柱里跳了跳。
他忽然开口："其实……"我抬头看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我试过很多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他突然说这话时，手指还搭在琴盖上，指甲泛着青白。
"
我手一抖，用力一按，琴键发出刺耳的单音。
抬头看他时，发现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像是那些手指不属于他。
"最开始是吃药，后来是割腕。
"他轻轻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最后一次……用的是煤气。
"
我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手指不自觉地伸出去，又在半空停住。
他忽然笑了，眼角泛着水光："你这表情，跟我第一次弹错音符时老师的一模一样。
"我想跟着笑，可嘴角刚动了动，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棉花。
""抱歉，"他低头看着手指，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本来是教你弹琴的，结果说这些做什么。
"
我揉了揉发红的鼻尖，望着阳光里浮动的灰尘："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那种会半途逃跑的人。
"
"他抬手擦了下眼角，鼻尖红红的："谢了，陆平安。你真的不会安慰人。
"
这话让我破涕为笑。
正想找话说，他忽然把手按在琴键上。
手指僵硬得不像活人的手，发出一串刺耳的杂音。"啪！
"
琴盖猛地合上，惊得我跳了起来。
他忽然蹲下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肩膀抖得厉害。
我慌了神，手悬在半空不知往哪放，最后轻轻一下下拍着他后背。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眶红得吓人，呼吸又急又乱，像是刚跑完三千米，又像是病人发病时的样子。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忽然把我搂进怀里，手臂收得又紧又急，让我连气都快喘不上来。
他整个人像是被拉满的弓弦，可又脆弱得像随时会碎掉的玻璃。
我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洇湿我的衣领，才知道他哭了。"对不起。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我试了很多次，可是……真的做不到。
"
我轻轻拍着他后背："没事的，等你想好了再教我。
"
他轻轻点头，手指死死攥着我的衣角，指节泛白，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想起小时候妈妈去世那天，我也是这样抱着她哭，最后哭累了睡着了。
醒来时身边只剩冰冷的床和消毒水的味道。
琴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偶尔的抽噎。
阳光慢慢挪到钢琴上，照亮了那枚尾戒，在斑驳的木质琴盖上映出一道微弱的光。
"
他松开攥着我衣角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糖纸被捏得皱巴巴的。"最后一颗了。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到谁。
我捏着那颗糖不松手："你吃。
"他鼻尖又开始发红，嘴角抽了抽想笑又憋住。
我接过糖往他嘴边递了递，他忽然张嘴咬住糖纸一角，手指还搭在琴盖上没挪开。
阳光斜斜照着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嚼糖的声音咔哒咔哒的，像是弹错的音符。。
"下次……"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尾戒在阳光下闪了一下，"等我准备好了，再教你。
"
我点点头，看着他重新盖好琴盖。
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走出琴房时，天快黑了。
风有点凉，他把围巾扯了扯，露出一截手腕。
那道疤痕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明天见。"他转身时忽然说。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白天他蹲在地上发抖的样子。
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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