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4

晚膳设在一片干净的草地上，众人围坐。乾隆尝了一口炖得酥烂的野兔肉，又喝了口鲜美的菌菇鸡汤，龙心大悦，连声夸赞：

乾隆好！这野味果然鲜美！紫薇丫头手艺不错！小燕子也辛苦了！这顿饭，有野趣，有人情味，甚好！

小燕子得到夸奖，立刻忘了之前的委屈，变得得意洋洋。

小燕子那是！老爷，我和紫薇可是忙活了半天呢！

夏紫薇（谦逊地低头） 老爷过奖了，是富察侍卫和林大人猎的食材好。

用膳期间，乐安将自己碗里最肥美的兔腿，自然而然夹给了身旁的福康安。

和婉（乐安）（小声道） 你出力最多，多吃点。

福康安看着碗里的兔腿，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暖意，低声道。

福康安谢殿下。

他默默地将自己面前烤得恰到好处、外焦里嫩的鸡翅夹给了乐安，他知道她偏爱这个。

另一边，星辞安静地用着餐，林之洲则将剔好了刺的烤鱼腹肉，不动声色地拨到了她的碟中。

和霖（星辞）（抬眸看他）

林之洲（神色自若） 此处鱼鲜，殿下尝尝。刺已剔净。

星辞没有说话，只是夹起那块鲜嫩的鱼肉，细细品尝，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林之洲见状，眼底笑意更深，又为她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蛋花汤。

——

南巡队伍迤逦前行，不一日便抵达了以梅花闻名、民风淳朴热情的梅花镇。刚入镇口，便听得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原来正值当地庆祝丰收的“梅花节”，镇民们身着盛装，围成巨大的圆圈，中间是数十名精壮汉子与俏丽女子，正卖力地敲打着欢快的腰鼓，舞步矫健，气氛热烈非常。

乾隆见状，大感新奇，示意队伍放缓速度，饶有兴致地驻足观看。这充满生命力的民间欢庆景象，与宫廷礼乐的庄重典雅截然不同，别有一番生动趣味。

小燕子本就是个闲不住、爱热闹的性子，一听到这激昂的鼓点，看到那无拘无束的舞步，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脚底板像是有蚂蚁在爬。她眼巴巴地看向乾隆：

小燕子老爷！老爷！您看他们跳得多开心啊！我能去玩玩吗？

乾隆心情颇佳，见镇民皆沉浸在欢乐中，并无危险，便笑着颔首：

乾隆去吧，小心些，莫要冲撞了人。

小燕子（欢呼一声） 谢谢老爷！

她像只脱缰的野马，一头扎进了欢舞的人群中。她虽不懂章法，但胜在放得开，模仿着旁人的动作，倒也跳得有模有样，很快便和镇民们打成了一片，引来阵阵善意的哄笑和叫好声。永琪和尔康、尔泰在一旁看着，又是好笑又是担心。

小燕子跳得兴起，满头大汗，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外围。只见星辞与乐安、晴儿站在一起，正低声交谈着什么，三人皆是姿容绝俗，气度清华，在这喧闹的背景下，宛如一幅静止的仕女图，与周围格格不入，更衬得她方才的举动如同猴戏。

一股混合着嫉妒与不甘的情绪猛地冲上小燕子心头。凭什么她们就能永远那么高高在上、纤尘不染？凭什么她就要在这里像个真正的“丫头”一样撒欢？一个恶作剧的念头瞬间在她脑中形成——

她要把星辞也拉下来！让她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出出丑”！

念头一起，小燕子立刻行动。她假意随着舞步旋转，不动声色地靠近人群边缘。看准一个机会，她猛地冲出人群，脸上堆着看似热情洋溢、实则包藏祸心的笑容，大声喊道：

小燕子星辞！一个人看着多没意思！一起来跳啊！可好玩了！

话音未落，她已伸出沾着汗渍和尘土的手，用尽了力气，又快又狠地一把攥住了星辞纤细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就要将她往那喧闹的舞圈里拖拽。

事出突然，乐安和晴儿都惊呼出声。星辞猝不及防，被她拽得一个踉跄，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永璂五姐姐！

然而，小燕子的手并未能将星辞拉出去第二步。

几乎在她抓住星辞手腕的同一瞬间，一道青影如电般掠至！林之洲一直如同沉默的青松般护卫在侧，他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星辞。小燕子那点拙劣的心思和动作，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

就在小燕子发力拉扯的刹那，林之洲已精准地出手。他没有去碰小燕子，而是迅捷如风地用自己的手掌，垫入了小燕子用力攥紧的手指与星辞的手腕之间！巧妙的一个格挡卸力，既阻断了小燕子的蛮力，又避免了直接碰撞伤到星辞。

林之洲（声音冷冽如冰，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小燕子姑娘！请放手！

他看似只是用手隔开，但小燕子却觉得手腕一麻，仿佛被铁钳震开，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指。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林之洲已护着星辞后退了半步，将她完全挡在自己身后。

他低头，目光迅速扫过星辞的手腕，只见那雪白的肌肤上，赫然留下了几道清晰的、因用力过度而泛起的红痕，在白腻的腕子上显得格外刺目。

林之洲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能将周围的空气冻结。他抬眼看向惊愕在原地的小燕子，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凛冽的警告与压迫感。

和霖（星辞）无妨，我没事。之洲你说得对，还是离某些莽撞的人远一点比较好。

她这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近处几人的耳中。既安抚了林之洲，也明确地划清了界限，将小燕子归类于需要远离的“莽撞”之人。

小燕子被林之洲那阴鸷冰冷的眼神吓得心头发怵，一时不敢再造次。然而，周围震天的锣鼓声、欢快的呼喊声以及那无拘无束的舞动氛围，像是有魔力一般，很快又点燃了她那简单直接的快乐。那点惊吓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迅速消融殆尽。

她不敢再去招惹星辞那边，便立刻转移了目标，脸上重新堆起兴奋的笑容，朝着永琪、紫薇以及福家兄弟用力招手，声音在喧闹中格外响亮：

小燕子紫薇！永琪！尔康尔泰！你们别光看着呀！快来！一起跳！可好玩了！

永琪见皇阿玛并未明确禁止，又见小燕子期盼的眼神，他本也对这民间舞蹈有些好奇，便笑着点了点头，走了过去。福尔泰是个爱凑热闹的，自然也笑嘻嘻地跟上。

他们几人沉浸在自己的欢乐里，似乎暂时忘却了方才的不愉快。

星辞拿过林之洲递给她的药膏，乐安开始给她上起药来。乐安凑近星辞，看着人群中蹦跶的小燕子，冷哼一声：

和婉（乐安）真是没心没肺！刚闯了祸就跟没事人一样！

和霖（星辞）（淡淡瞥了一眼） 何必与夏虫语冰。由她去吧，我们自有我们的风景。

晴儿将两人的情状看在眼里，抿唇一笑，凑近星辞耳边，压低声音调笑道。

晴儿星辞，这个林修撰对你还真是上心呢。那反应，比福康安都快上半分，眼神凶得像是要吃了小燕子似的。

星辞闻言，耳根微不可察地泛起点点红晕，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清冷神色，她下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已涂了药膏、传来清凉之感的手腕。

和霖（星辞）（轻声嗔怪） 晴儿，休要胡言。

虽是嗔怪，语气里却并无多少责怪之意，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她眼角的余光能感受到林之洲专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沉静而灼热，让她无法忽视。

林之洲虽未听清晴儿具体说了什么，但见星辞微红的耳根和那略带羞怯的侧颜，心中便已了然。

他眼底残余的冷意彻底消散，化作一片深沉的温柔。他上前半步，声音放缓，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林之洲（低声） 殿下，手腕可还疼得厉害？若不适，臣再去寻些冰来敷一敷。

星辞微微摇头，依旧没有抬眼看他，声音轻缓。

和霖（星辞）无妨了，药膏很有效。不必兴师动众。

她顿了顿，终是抬眸，对上他担忧的目光，补充了一句：

和霖（星辞）方才，多谢你。

林之洲看着她清澈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心头微软，语气愈发温和。

林之洲守护殿下是臣的本分。只是……臣还是来得慢了些。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仿佛让她受了那片刻的疼痛与惊吓，已是他的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