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的喧嚣渐渐沉寂,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庭院角落那株据说极为灵验的古月老树照得朦朦胧胧。
星辞借口醒神,披了件斗篷悄然来到月老树下。她并非全然信这些民间传说,但此情此景,心中亦有所感。她从袖中取出一根早已备好的、系着小小玉环的红色丝带,正欲寻个合意的枝桠挂上,身后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她蓦然回首,只见林之洲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几步之外,月光勾勒出他清隽的轮廓,目光沉静地落在她手中的红丝带上。
林之洲(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殿下也信这个?
和霖(星辞)(将丝带握紧) 心有所愿,寄情于物罢了。林修撰怎会在此?
林之洲缓步上前,与她并肩立于树下,也自袖中取出一根一模一样的、系着玉环的红丝带。
林之洲巧了,臣亦有心愿,想借此树一寄。
他看着星辞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唇角微扬,解释道:
林之洲这玉环,是一对。臣想着,若殿下也来,便正好。
他的话语直接而坦然,目光灼灼,不容她回避。
星辞心头微颤,看着他手中那根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红丝带,清冷的眉眼在月光下柔和了几分。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踮起脚尖,将手中的红丝带,郑重地系在了一根较高的枝头。
林之洲亦同时伸手,将自己的那根,与她紧紧相挨,系在了一起。两根丝带在夜风中轻轻缠绕,玉环相碰,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正欲低声交谈,却听得另一侧小径传来乐安刻意压低的嗔怪和福康安沉稳的应答声。星辞与林之洲相视一笑,默契地隐入树影更深处。
只见乐安拉着福康安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和婉(乐安)快点儿,我都打听好了,就是这棵树,听说可灵了。
福康安(任由她拉着,冷峻的脸上带着纵容) 殿下,慢些,当心脚下。
乐安从怀中掏出两根普通的红丝带,塞给福康安一根。
和婉(乐安)给,写上名字挂上去,要写在一起才行。
福康安看着手中轻飘飘的丝带,又看看乐安期待的眼神,没有犹豫,接过随身携带用于记录的小炭笔,在两根丝带上分别端端正正写下“乐安”、“福康安”。
福康安好。
他身量高,轻松地将两根并排的丝带系在了结实的枝干上。乐安仰头看着,眼中星光点点,满足地挽住他的胳膊。
就在乐安和福康安已经离开,星辞和林之洲也欲从阴影中走出时,又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晴儿才独自一人缓步而来。她手中也拿着一根红丝带,神色间带着些许怅惘和对未来的期许。白日里知晓了紫薇等人的心思,更觉真情可贵。她走到树下,正欲提笔,一个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只见永壁手持折扇,缓步从树后走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
永壁晴格格,打扰了。在下也是想来挂根丝带,不想惊扰了格格。
晴儿微微一惊,见是永壁,松了口气。这位贝子爷性子温和,待人接物极有分寸,从不令人难堪。
晴儿(敛衽为礼) 贝勒爷安好。是晴儿占了先,您请便。
她侧身让开,想等他先挂。永壁却笑着摇摇头:
永壁格格先请。月老面前,可不分尊卑,只讲缘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退开几步,背转身,悠闲地摇着折扇,欣赏月色,以示避嫌,风度十足。
晴儿见他如此体贴,心中微暖,也不再推辞,迅速在丝带上写下“愿得一心人”几个清秀的小字,小心地系在了一根中等高度的枝桠上。
她刚系好,永壁便像是算准了时间般转过身,笑着走上前,将自己的丝带随意地系在了旁边,并未刻意去看晴儿写了什么。
永壁(语气轻松) 好了。夜色已深,格格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此处虽在府内,也需小心。
晴儿(点头) 多谢贝勒爷提醒,晴儿告退。
永壁目送晴儿离去,方才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根并未写下任何字迹的红丝带,微微一笑,也转身离开了月老树。
——
夜色渐深,胡府的客房内却灯火未熄。星辞与乐安同住一室,正卸下钗环,准备就寝。
乐安对着铜镜,揉了揉眉心。
和婉(乐安)这南巡一路上,真是没个消停。小燕子闯祸,紫薇心思浮动,现在又来个处心积虑的胡若兰。
和霖(星辞)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我们想避就能避开的,更何况这胡若兰来了也未必全是坏事。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乐安扬声问:
和婉(乐安)谁?
晴儿(门外传来轻柔的声音) 是我,晴儿。可歇下了?
星辞与乐安对视一眼,皆有些意外。乐安起身开门,将晴儿迎了进来。
和婉(乐安)晴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可是被今晚的事闹得心烦?
晴儿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轻愁与疑惑,她坐下后,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
晴儿星辞,乐安,我心中确实有些不解。你们不觉得紫薇姑娘近来有些奇怪吗?她对皇上的态度,似乎超乎了一个普通‘孤女’应有的感念。还有小燕子,她们口口声声说姐妹情深,可紫薇看福康安的眼神,以及她似乎总想接近皇上的举动。我总觉得,她们藏着什么很大的秘密。
星辞与乐安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们知道晴儿心思细腻,定然看出了端倪。
和霖(星辞)(放下梳子,语气平和) 晴儿,你感觉没错。我和乐安也感觉到她们确实有秘密。
星辞并没有直说秘密是什么,就算说了那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晴儿未必也会相信。
和婉(乐安)(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至于夏紫薇的心思,倒也不难猜。你想想,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若能得蒙天恩,飞上枝头,那将是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所求的,恐怕不仅仅是安稳度日那么简单。
晴儿冰雪聪明,一点即透,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
晴儿你们的意思是…
和霖(星辞)她与小燕子如今行事,看似姐妹情深,实则步步算计,已将许多人卷入其中。福尔康、五哥,甚至……今晚还想牵扯到你。
乐安冷哼一声:
和婉(乐安)可不是!小燕子今天那话,分明是想把你和福尔康绑在一起,好让他们自己脱身!紫薇看似柔弱,若没有她的默许甚至是引导,小燕子又怎会总是做出那些看似鲁莽、实则将她推向皇阿玛眼前的事?她们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配合得倒是默契!
晴儿闻言,细细回想,果然发现许多蛛丝马迹。夏紫薇的欲拒还迎,小燕子的推波助澜……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晴儿(神色凝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她们这是在火中取栗,赌一个泼天富贵。只是,将希望寄托于帝心难测和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未免太不智了。难怪你们一直对她们心存戒备。
晴儿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升起一股寒意。她原本只觉得小燕子莽撞,紫薇可怜,如今看来,这潭水远比她想象的要深要浑。
晴儿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三人又低声聊了几句,晴儿方起身告辞。送走晴儿后,乐安关上门,叹了口气:
和婉(乐安)这南巡,真是步步惊心。
和霖(星辞)(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这才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浪,恐怕还在后面。我们只需稳住自身,静观其变。
她们没有对晴儿明说夏紫薇的真实身份,但点明其“妄图攀附龙庭”的野心,已足够让晴儿看清形势,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