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漫窗

林清妍推开阁楼门时，阳光正从木格窗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角落里的旧木箱上落着层薄尘，她蹲下去，指尖拂过箱盖，摸到个凸起的纹路——是陆则衍刻的小风车，叶片被摩挲得发亮。

箱子里的东西没动过。那件她缝补过的黑色夹克挂在最上面，袖口磨出的毛边还在，像只蜷着的猫。她把夹克抱起来，闻到淡淡的樟脑味里混着点烟草香，是他总抽的那种廉价烟，呛人却让人安心。

夹克口袋里滚出个东西，落在地板上叮当作响。是枚铜制的哨子，哨口被磨得光滑，刻着行小字：「平安」。她想起去年爬山，他把这哨子塞给她，说「迷路了就吹，我能听见」。那天她故意躲在树后吹了三声，他果然循着声音跑过来，额角的汗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像小太阳。

窗台上的仙人掌开了花，嫩黄色的花瓣卷着边，是陆则衍临走前浇的水。他总说这植物皮实，像他，却不知道她每天都偷偷往土里埋点碎蛋壳，盼着它长得旺些。

「你看，它开花了。」林清妍对着空荡的房间说话，声音落在地板上，弹起细碎的回音。她拿起窗台上的喷壶，往花盆里喷水，水珠落在花瓣上，折射出彩虹的颜色。

门外传来脚步声，笃笃地敲着楼梯，像陆则衍每次来都故意踩出的动静。她猛地回头，看见张婶端着个瓷碗站在门口，碗里冒着白汽。

「刚熬的八宝粥，放了红豆和桂圆。」张婶把碗放在桌上，「小陆托人捎信，说让你按时吃饭，别总啃干面包。」

林清妍的手指捏着桌布，指节泛白。「他……什么时候捎的信？」

「就昨天。」张婶坐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孩子在信里说，等忙完这阵子就回来，带你来我这儿学做酱肘子，说你总念叨着想吃。」

八宝粥的甜香漫开来，混着阳光的味道，暖得人鼻子发酸。林清妍舀了一勺，红豆沙糯，桂圆清甜，像他每次给她买的糖葫芦，酸里裹着蜜。

下午整理旧物时，她在夹克内衬摸到个硬纸包。拆开一看，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上面是陆则衍的字迹，歪歪扭扭却用力，笔尖划破了纸页。

「第一封，想告诉你，仓库后面的铁丝我藏好了，够做一百朵玫瑰，每朵都留三根刺，不多不少。」

「第二封，今天看到个卖风车的，塑料的，没有你做的竹骨结实，可颜色亮，像你总穿的白裙子晒在太阳下的样子。」

「第三封，张婶教我熬粥，糊了三次，她笑我笨，说你肯定不喝。等我学会了，天天熬给你喝，加莲子，你说过安神。」

信纸共有十七张，最后一张的日期是三天前，字迹被水洇过，有点模糊：「快回来了，别担心。窗台上的仙人掌要是开花了，替我闻闻香不香。」

林清妍把信纸按日期排好，放在木箱最底层，上面压着那件夹克。阳光移到箱角，照亮了她刚放进去的铜哨子，「平安」两个字在光线下闪着柔和的光。

傍晚时，她搬了把藤椅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陆则衍留下的铁丝，慢慢拗着花瓣。铁丝有点硬，指尖被硌得发红，可她笑得眉眼弯弯。

远处传来卖糖人的吆喝声，她忽然想起，他说过要学画糖人，给她画个举着风车的小人。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学。」她对着窗外的晚霞说，声音轻得像羽毛。

晚霞把天染成了橘红色，像他总说的「煮化了的橘子糖」。林清妍低头继续拗铁丝，叶片的弧度越来越顺，在夕阳下，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知道，他会回来的。带着一身风尘，笑着敲开阁楼门，说「我回来了」，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