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下的糖

晨光把山楂树的影子拉得老长，陆则衍蹲在树下，手里拿着把小刷子，正给星子刷毛。星子乖顺地低着头，偶尔甩甩尾巴，把落在鬃毛上的山楂花瓣抖下来，落在他的肩头。

“别动，”他用刷子轻轻梳开打结的毛，声音里带着点宠溺，“昨天刚给你洗干净，再蹭灰，妍妍该说我没把你照顾好。”

星子像是听懂了，打了个响鼻，用头蹭了蹭他的胳膊。他笑起来，左手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左腿还是不太方便，走快了会一瘸一拐，却比刚回来时利索多了。

“陆哥，你的腿……”赵磊抱着捆柴从旁边经过，忍不住多问了句，“老中医说要不要再敷点药？”

“没事，”他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就是筋络还没舒展开，过阵子就好了。倒是你，矿脉报告整理完了？”

“早弄完了，”赵磊把柴靠在墙上，挠了挠头，“昨天看你俩……没好意思打扰。对了，王婶让我问你，中午去她家吃饺子不？她说妍姐爱吃韭菜鸡蛋馅的。”

陆则衍往屋里看了一眼，窗帘拉开了半扇，能看见林清妍坐在窗边的身影，手里大概又在摆弄那本勘探笔记。他嘴角弯了弯：“去，让王婶多包点，我也馋她的饺子了。”

赵磊应着走了，他转身往屋里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林清妍站在门后，手里拿着个小布包，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

“偷听我们说话？”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指尖的温度让她缩了缩脖子。

“谁偷听了，”她把布包往他手里塞，“给你的。”

布包是用浅粉色的毛线织的，针脚比她以前的手艺好了不知多少，上面还绣着个小小的山楂果。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用锡纸包好的东西，拆开锡纸，是山楂糖，切成了小小的方块，裹着层晶莹的糖霜。

“你做的？”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点桂花的清香。

“嗯，”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用你摘的那些山楂做的，放了点桂花蜜，你尝尝看，甜不甜？”

“甜，”他把剩下的几块都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比山里的野蜂蜜还甜。”

她被他逗笑了，伸手想去拿纸巾给他擦嘴角的糖霜，却被他握住手腕，往怀里一带。她跌进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混着山楂糖的甜香，心跳忽然就乱了节拍。

“陆则衍……”

“别动，”他低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让我抱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怀抱很结实，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和她的心跳渐渐合了拍。阳光从门缝挤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他的手指缠着她的，像藤蔓绕着树干。

“对了，”她想起什么，从他怀里挣出来，“你的勘探包呢？我帮你洗洗吧，都脏成什么样了。”

“在樟木箱旁边呢，”他指了指客厅的角落，“里面没什么贵重东西，就几块矿石标本，还有……”

他忽然不说了，耳根有点红。她好奇地走过去，拉开地质包的拉链，果然看见几块棱角分明的矿石，还有个用红布包着的小东西。

打开红布，里面是支玉簪，玉色不算透亮，上面刻着朵小小的桂花，正是她以前掉的那支——只是簪头多了颗小小的石英，晶莹剔透，像是从三号谷的矿脉里采来的。

“你……”她捏着玉簪，指尖有点抖。

“在山里找着的，”他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玉簪，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簪头的石英是我亲手打磨的，可能不太好看，你别嫌弃。”

玉簪贴着头皮，有点凉，却暖得她眼眶发烫。她想起他在信里说“给你买了支簪子”，原来他一直记着，哪怕在那么艰险的环境里，都没忘了把它找回来，还细心地补上了缺失的部分。

“不嫌弃，”她转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我喜欢。”

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带着山楂糖的甜味。

中午去王婶家吃饺子，王婶把最大的那盘韭菜鸡蛋馅推到他们面前，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多吃点，小陆刚回来，得补补。”

陆则衍给林清妍夹了个饺子，自己却没动筷子，光顾着看她吃。王婶的老伴张大爷看不过去，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自己也吃啊，看能看出花来？”

他嘿嘿笑了两声，夹起个饺子塞进嘴里，眼睛却还黏在林清妍脸上。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往他碗里夹了个最大的：“快吃，不然都被赵磊抢光了。”

赵磊正埋头苦吃，闻言抬起头，嘴里塞满了饺子，含糊不清地说：“我才不抢，陆哥和妍姐的，我一个都不碰。”

一屋子人都笑了，笑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像撒了把糖豆子，甜得人心里发腻。

吃完饭回来，陆则衍非要教林清妍认矿石。他把几块标本摆在桌上，一块一块给她讲：“这块是石英，你看这光泽，在太阳底下能反光呢；这块是长石，硬度高，能划开玻璃；还有这块……”

他拿起块灰扑扑的石头，眼里闪着光：“这是我在雪崩的地方找着的，里面含着点金矿，虽然不多，但说明三号谷的矿脉确实有价值。”

她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块含着金矿的石头，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他在山里的日子。他大概就是这样，哪怕身陷险境，都没忘了自己的使命，没忘了要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等矿脉的事定了，”他忽然说，“咱们在院子里种棵山楂树吧，就种在星子常待的那棵老槐树下，明年就能结果了。”

“好啊，”她点头，“到时候我们一起摘山楂，做山楂酱，做山楂糖，做……”

“做什么都行，”他打断她，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只要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檐角的风铃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樟木箱上的香囊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和山楂糖的甜混在一起，在空气里酿成了最温柔的味道。

陆则衍低头，轻轻吻住林清妍的唇，这个吻带着阳光的温度，带着山楂的甜，带着岁月的沉淀，像一首写不完的诗，在他们的时光里，慢慢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