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再次驶入第三大街时,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穿透薄雾,给断壁残垣镀上一层冷白的霜,昨晚没清理的泥人碎片还散在地上,沾着露水的红色颜料像凝固的血渍,在光线下格外刺眼。
“所有人保持警惕,两两一组,不要单独行动。”池砚辞推开车门,腰间的手枪已经上膛,他看向陆衍,“能确定他的位置吗?”
陆衍举着罗盘,指针这次不再摇摆,稳稳地指向那栋放着木钉坑的危楼,顶端还泛着微弱的红光:“在楼顶,他在用怨魂聚气,应该是在准备下一个仪式。”
萧鹤川打开声波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着密集的波纹,频率比昨晚更急促,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哭泣。他把耳机递给池砚辞:“能听到吗?是遇难者的声音,他们在求救。”
池砚辞戴上耳机,呜咽声瞬间灌满耳廓,其中还混着个稚嫩的童声,反复喊着“妈妈”,像极了日记里的林萌萌。他攥紧耳机线,指节泛白:“先上去,别让他完成仪式。”
危楼的楼梯比昨晚更危险,经过一夜的露水浸泡,木质台阶变得湿滑,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松动,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随时会断裂。小王跟在池砚辞身后,手里的警棍握得发白,每走一步都要先试探半天,生怕踩空。
“小心脚下。”萧鹤川走在最后,用手电筒照着台阶,突然停住脚步,“这里有血迹。”
众人低头看去,台阶上有串新鲜的血脚印,从一楼一直延伸到楼顶,脚印的大小和昨晚那个穿黑衣服男人的鞋码一致,只是血迹还没干透,踩上去会留下浅浅的印记。
“他在故意引我们上去。”陆衍摸了摸腰间的桃木剑,剑身上的纹路在晨光下泛着微光,“楼顶可能有陷阱。”
池砚辞点点头,示意大家放慢脚步。他掏出对讲机,对留在楼下的民警说:“密切关注楼顶动静,一旦有异常,立刻汇报。”
爬到楼顶时,晨光刚好冲破云层,照亮了整个天台。天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中间放着个小小的祭坛,祭坛上摆着七个泥人,正是昨晚他们在楼下发现的那七个,每个泥人的胸口都插着一根针,针尖对着楼外的方向。
而祭坛的旁边,站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抱着个布偶,布偶的脸还是那个缝着的笑脸,眼睛上的红色纽扣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终于来了。”男人缓缓转过身,脸上还戴着那个白色面具,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听不出年龄,“我还以为你们不敢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池砚辞举枪对准男人,手指扣在扳机上,只要对方有异动,他就会立刻开枪。
男人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嘲讽:“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该还债了。”他指了指祭坛上的泥人,“七年前,他们为了钱,把萌萌卖给了人贩子;去年,他们为了掩盖真相,又放火烧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现在,该轮到他们付出代价了。”
池砚辞的瞳孔缩了缩。七年前的失踪案,竟然和遇难者有关?他想起档案里的记录,去年火灾的七位遇难者,都是第三大街的老居民,其中几人还是百货公司的股东,难道他们当年为了利益,卖掉了林萌萌?
“你在胡说什么!”小王忍不住喊道,“他们都是受害者,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凶手?”
男人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声音拔高:“受害者?他们才是凶手!如果不是他们贪钱,萌萌怎么会失踪?如果不是他们怕事情败露,那个孩子怎么会被烧死?”他举起手里的布偶,布偶的衣服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的一撮头发,“这是萌萌的头发,七年前我从她的房间里偷来的,我看着她被人贩子带走,看着她的妈妈哭到崩溃,而这些人,却拿着卖孩子的钱,开着百货公司,过着好日子!”
萧鹤川突然想起日记里的内容,林萌萌提到过一个穿黑衣服的叔叔,给她糖吃,还想带她走。难道当时男人就在现场,却没能阻止人贩子?
“所以你就用邪术唤醒怨魂,杀死他们?”陆衍握紧桃木剑,眼神锐利,“你以为这样就能替林萌萌报仇吗?你这是在害她,让她的魂永远无法安息!”
男人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陆衍会这么说。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布偶,声音变得低沉:“我只是想让他们偿命,我只是想让萌萌回来……”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泥人突然开始震动,插在胸口的针慢慢变红,像是吸了血一样。陆衍脸色大变:“不好!他启动了‘噬魂阵’,泥人里有遇难者的魂,一旦阵眼被激活,周围三公里的人都会被吸魂!”
池砚辞刚要开枪,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祭坛上一扔——是个红色的发夹,正是林萌萌的那个。发夹落在祭坛上,瞬间燃起红色的火焰,火焰顺着泥人蔓延,很快就把七个泥人都裹了进去。
“萌萌,别怕,叔叔来陪你了。”男人笑着,慢慢走向火焰,“那些人,我会让他们永远陪着你,永远……”
“住手!”池砚辞开枪了,子弹擦过男人的胳膊,留下一道血痕。可男人像是没感觉到疼,依旧往前走,眼看就要走进火焰里。
萧鹤川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那张在木盒里找到的照片,对着男人大喊:“你看这个!林萌萌还活着!”
男人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萧鹤川,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你说什么?萌萌还活着?不可能,人贩子说她早就死了……”
“人贩子在骗你!”萧鹤川把照片举高,“这张照片是七年前拍的,你看背景里的百货公司,当时还没装修,而去年火灾后,我们在百货公司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有个女孩的日记,和这张照片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其实萧鹤川并没有在地下室发现日记,他只是想拖延时间,阻止男人走进火焰。可男人却信了,他快步走到萧鹤川面前,一把抢过照片,手指在照片上的林萌萌脸上摩挲,声音里带着哭腔:“萌萌……真的是萌萌……她还活着……”
就在这时,陆衍突然冲了上去,桃木剑对着男人的后背刺去。男人反应过来,想要躲开,却已经晚了,桃木剑刺中了他的后背,发出“滋啦”的响声,像是烧红的铁碰到了水。
“啊!”男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手里的布偶掉在一旁,面具也摔了下来。
池砚辞和萧鹤川都愣住了。面具下面,是一张熟悉的脸——是去年火灾后,第一个发现火情并报警的居民,张叔。
张叔是第三大街的老居民,无儿无女,平时靠捡垃圾为生,去年火灾后,还主动帮警方整理遇难者的遗物,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幕后黑手。
“为什么是你?”池砚辞的声音有点哑。
张叔趴在地上,嘴角流出血,他看着照片上的林萌萌,笑着说:“我是萌萌的舅舅……我答应过姐姐,要保护好她……可我没做到……”
原来,张叔是林萌萌母亲的弟弟,七年前林萌萌失踪后,他就一直在寻找线索,后来发现是百货公司的股东们为了钱,把林萌萌卖给了人贩子。他想报警,却没有证据,只能一直隐忍。去年,他发现股东们要放火烧掉百货公司,掩盖当年的真相,还找了个和林萌萌长得像的孩子当替身,他彻底被激怒了,于是开始学习邪术,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为林萌萌报仇。
“我只是想让他们偿命……我只是想让萌萌回来……”张叔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没了气息。
而祭坛上的火焰,也慢慢熄灭了,只剩下七个烧焦的泥人,和那个红色的发夹。
池砚辞蹲下身,捡起发夹,入手冰凉。他看着张叔的尸体,心里五味杂陈。张叔的出发点是为了报仇,可他用错了方式,不仅害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萧鹤川收起声波检测仪,屏幕上的波纹已经恢复了平稳,呜咽声也消失了。他看向陆衍:“怨魂……消失了吗?”
陆衍点点头,收起桃木剑:“张叔一死,‘噬魂阵’就破了,怨魂没了宿主,自然就散了。”
天台上的晨光越来越亮,照在烧焦的泥人和张叔的尸体上,显得格外沉重。池砚辞掏出对讲机,对楼下的民警说:“通知法医和技术科,过来处理现场,另外,派人去张叔的住处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林萌萌的线索。”
他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张叔说林萌萌可能还活着,虽然只是萧鹤川随口编的谎言,但他还是想查下去,不管林萌萌是否还在人世,他都要给七年前的失踪案,和去年的火灾,一个真相。
小王走到池砚辞身边,看着远处的晨光,声音有点低:“池队,我们……算是破案了吗?”
池砚辞摇摇头,看向第三大街的深处,那里的断壁残垣在晨光下,像是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算。”他的声音很坚定,“只要林萌萌的下落还没找到,只要当年的人贩子还没抓到,这个案子,就不算结束。”
萧鹤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拿着那张照片:“放心,我们会找到真相的。”
晨光下,三人的身影站在天台上,背后是破碎的危楼,面前是未知的前路。虽然张叔已经伏法,但七年前的失踪案,和去年的火灾,还有太多的谜团等着他们去解开。
深夜的杀机暂时平息了,但新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