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蜷在调香室的角落里，手指轻轻碾碎一朵干花。花瓣已经风干成褐色的薄片，在青瓷研钵里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烛光摇曳着，将墙上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像是某种诡异的舞蹈。

这串配方是父亲留下的最后痕迹。三年来我翻遍他留下的每一件物事，终于今晚凑齐了所有材料。琥珀色液体在银匙尖端摇晃，我屏住呼吸，一滴一滴数着滴入沸腾的香露。

香气慢慢升腾，先是清冽的雪水梅香，接着混入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这种味道...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它让我想起那个雨夜，父亲书房里的最后一缕香。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

门外传来细碎的响动。风铃轻响，门扉无声滑开，潮湿夜风卷着冷冽松香涌入。我手一抖，香匙差点掉进香炉。

"这么晚还在研究香？"

陆廷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雨水的寒意。他玄色衣袍沾着水珠，靴底踏过门槛发出细微声响。我看着他在烛光下走近，目光扫过案上散落的香谱，停留在新调制的瓷瓶。

"阁里明日有贵客，我在准备迎宾香。"

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继续搅拌香露。余光里他停在桌边，手指轻抚过那些瓶瓶罐罐。他袖口的檀木香混入房间里的香气，竟出奇地和谐。

"这种味道...不像是寻常配方。"

我抬头看他，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的阴影。这个男人总让人觉得危险，就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三年前他接手闻香阁时，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大人觉得如何？这是我参考古方新调的'月下疏影'。"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个名字太过刻意，倒像是在掩饰什么。果然，他的目光变得更深邃。

他忽然向前一步，我袖中暗扣淬毒银针。但只是虚惊一场，他绕到我身后，俯身嗅闻香炉升起的气息。温热的吐息拂过后颈，我浑身僵硬。

"这味道..."他低声说，"和三年前一样。"

我猛地转身，撞翻了案上的香料罐。粉末洒了一地，像泼洒的血。记忆突然闪回：那个雨夜，父亲书房里也是这样的香气。而陆廷渊，就站在我现在的位置。

"大人说笑了。"我强作镇定，快速收拾残局，"三年前我还没进闻香阁。"

他忽然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对视。他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身上的味道，"他说，"和'忘川'一模一样。"

我屏住呼吸，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灼烧着我的神经。我想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

"三个月后太后寿宴，我要你特制'唤醒记忆'的香。"

"大人，调香需要..."

"你有七日时间。"

他终于松开手，转身走向门口。就在踏出门槛的瞬间，他停下脚步。

"这味道..."他回头看向我，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背影投下斑驳暗影，"我很熟悉。"

门轻轻合上，风铃又响。我瘫坐在椅上，才发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四道月牙状的血痕。

拾起父亲留下的玉坠，指尖摩挲过冰凉的表面。暗格里那封染血的信笺还在，上面潦草的字迹写着："忘川...陆家..."

突然起身太急，袖角带翻瓷瓶。落地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香气瞬间弥漫整个房间，某种禁制似乎被打破。

碎片映出我眼中闪烁的恨意与痛楚。父亲，我一定会查清真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