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阁的长廊在慌乱中晃动。
谢清辞跟着逃难的仆妇往阁楼深处跑，耳边全是兵器碰撞的脆响和护卫的呐喊。她攥紧掌心的同心珀，蝶纹雾丝在指尖悄悄展开——刚才谢灵与姬月冲出门时，她分明看到姬月脖颈间挂着块玉佩，样式竟和姬瑶的贴身之物一模一样。
“姬瑶一定也在这里。”她暗自笃定，脚步转向通往内院的岔路。那里是姬月的住处，按三百年后的默契，若真分散，姬瑶定会往熟悉的气息处靠拢。
内院的景象比前院更混乱。几个黑衣刺客正试图翻墙而入，被守院的护卫用澜力击退，墨绿色的蚀力溅在青砖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谢清辞借着廊柱掩护，银灰色的雾丝如游蛇般探出去，缠住一个刺客的脚踝，猛地一拽——
“哎哟！”刺客重心不稳，被护卫的长刀劈中肩头，惨叫着滚落在地。
“多谢姑娘援手！”护卫拱手道谢，又转身投入战斗。
谢清辞没多言，趁机溜进姬月的卧房。房间里果然空无一人，梳妆台上还摆着未收的发簪，铜镜里映出窗外晃动的火光。她正想转身去别处寻找，忽然听到衣柜里传来极轻的响动。
“谁？”谢清辞屏住呼吸，蝶纹雾丝凝聚成刃，缓缓靠近衣柜。
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露出半张沾满灰尘的小脸，眼睛瞪得溜圆，不是姬瑶是谁？只是她此刻穿着身灰布侍女服，头上还裹着块方巾，瞧着竟有几分滑稽。
“清辞姐姐！”姬瑶压低声音，一把将她拽进衣柜，“可算找到你了！我穿成姬月先祖的侍女‘瑶珠’了，刚才差点被刺客撞见！”
衣柜里空间狭小，两人挤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谢清辞看着她鼻尖沾着的木屑，忍不住笑了：“看来我们运气不错，都落在了雾隐阁。”
“可不是嘛。”姬瑶拍了拍胸口，从怀里掏出个啃了一半的雾果，“刚才躲在这里，发现姬月先祖的点心盒藏得跟你一样严实。”
谢清辞接过雾果咬了口，清甜的滋味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我刚才在姬月房里，看到谢灵与姬月冲出去迎敌了。无雾派的攻势很猛，雾隐阁怕是守不住。”
“那怎么办？”姬瑶急了，“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遇险吧？”
“当然不能。”谢清辞看向衣柜外晃动的火光，眼神渐沉，“但我们不能暴露身份，只能暗中相助。你对姬月的气息熟悉，我跟着谢灵，见机行事。”
姬瑶重重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巧的香囊：“这是瑶珠的贴身之物，里面装着‘醒神花’，能暂时抵挡蚀力，你拿着。”
谢清辞接过香囊，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心头微动：“你也小心。”
两人趁着刺客被护卫引开的间隙，悄悄从衣柜里溜出来。姬瑶转身往内院西侧跑——那里是姬月的兵器房，按她的性子，此刻定在那里清点箭矢；谢清辞则奔向阁楼顶层，谢灵的智谋多在阵法，大概率正往瞭望台去。
阁楼顶层的瞭望台果然亮着灯。
谢灵正趴在一张巨大的地图上，指尖的蝶纹雾丝在图上快速游走，勾勒出雾隐阁的布防。她身边站着个灰袍老者，是雾隐阁的管家，此刻正急得满头大汗：“姑娘，西墙快守不住了！刺客的蚀力太猛，护卫们的澜力根本挡不住！”
“我知道。”谢灵眉头紧锁，指尖在地图上的“月湖”处顿住，“让西墙的人撤到湖对岸，用‘水纹阵’拖延时间。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姬月，让她带亲卫从东侧突围，去搬救兵。”
“可东侧是悬崖啊！”老管家惊呼，“就算姬月姑娘的九尾能飞，亲卫们也……”
“我跟她一起去。”谢灵抬起头，眼神坚定，“蝶纹能织雾为桥，只要撑到月上中天，雾力最盛时，就能让亲卫们安全撤离。”
老管家还想说什么，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西墙被攻破了！
谢灵脸色一变，抓起桌上的短刀：“您带着妇孺去密室，这里交给我们！”
她刚冲下瞭望台，就与迎面跑来的谢清辞撞了个满怀。
“姑娘小心！”谢清辞顺势扶住她，声音模仿着仆妇的谦卑，“奴婢是后厨的杂役，刚才看到东边的回廊有刺客潜入，特来通报！”
谢灵认出她是早上醒来的“谢清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多谢告知，我这就去看看。”
谢清辞却故意踉跄了一下，蝶纹雾丝借着扶她的动作，在她掌心快速写下“月湖有诈”四个字——刚才在地图上，她分明看到月湖西侧的密林里，被标注了个极小的三角印记，正是无雾派的暗号！
谢灵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动声色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回敲三下——这是三百年后谢家长辈传递“收到”的暗号。
“带路。”谢灵的声音恢复了镇定，仿佛刚才的慌乱从未出现。
两人一前一后往东侧回廊走，谢清辞故意放慢脚步，用眼角余光观察四周：“姑娘，听说您要带亲卫从东侧突围？那里的雾桥怕是……”
“你想说什么？”谢灵打断她，语气却温和了些。
“奴婢曾在后山采过药，知道东侧悬崖有处隐蔽的石缝，能直通山下。”谢清辞压低声音，“比雾桥安全，只是要穿过一片荆棘林。”
这是她刚才在地图上记下的细节——三百年前的雾隐阁东侧确实有秘道，只是后来山体滑坡被掩埋，才渐渐被遗忘。
谢灵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倒是个细心的。”她忽然从袖中摸出块玉佩，塞到谢清辞手里，“拿着这个，到了石缝处交给姬月，她会明白的。”
玉佩温润，上面刻着半只蝴蝶，显然是与姬月的半只狐狸凑成一对的信物。
就在这时，回廊尽头突然窜出三个黑衣刺客，蚀力凝成的锁链带着风声袭来！
“小心！”谢清辞想也没想，蝶纹雾丝瞬间展开，在谢灵身前织成一张银网！
锁链撞在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墨绿色的蚀力与银灰色的雾丝碰撞，激起漫天火星。谢灵趁机抽出短刀，蝶纹与刀刃相融，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刺穿了为首刺客的咽喉！
“你……”谢灵震惊地看着谢清辞的雾丝，“你的蝶纹……”
“来不及解释了！”谢清辞拽着她往石缝方向跑，“姬月姑娘还在等您！”
荆棘林的入口处，火光冲天。
姬瑶正蹲在灌木丛后，看着姬月指挥亲卫搭建防御工事。红衣女子手持长鞭，九尾狐的雾力如火焰般燃烧，每一次挥鞭，都能抽碎刺客的蚀力盾，动作利落得像道闪电。
“瑶珠！发什么呆？”姬月回头喊了声，将个水囊扔给她，“快给兄弟们分点水，等会儿突围时可没功夫歇脚。”
“来了！”姬瑶赶紧接住水囊，装作分water的样子靠近——刚才她在兵器房听到刺客的对话，知道有人要在姬月的箭囊里下毒，此刻正急着找机会提醒。
她刚走到姬月身边，就见一个亲卫捧着箭囊走过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少主，箭囊装满了。”
姬瑶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九尾狐的雾丝下意识地缠上箭囊——果然，囊底沾着层淡绿色的粉末，正是蚀力提炼的剧毒，沾之即死。
“少主，这箭囊好像受潮了。”她故意手滑，水囊里的水泼了箭囊一身，“奴婢这就去换个新的！”
“毛手毛脚的。”姬月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却没起疑，转身继续布置防线。
那亲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刚想发作，就被姬瑶用雾丝悄悄绊了一下，踉跄着撞在旁边的树干上——树上正好有姬月布下的警戒符，触碰的瞬间，淡金色的狐火“腾”地燃起，将亲卫的袖子烧出个洞，露出里面藏着的黑色令牌。
“是内鬼！”亲卫们立刻拔刀围住他。
姬月眼神一冷，长鞭甩出，缠住那亲卫的脖颈：“说！谁派你来的？”
亲卫刚想咬毒自尽，就被姬瑶用雾丝捏住下巴——她学过姬澈的点穴手法，知道如何暂时封住下颌。
“少主！谢灵姑娘来了！”远处传来呼喊。
姬月抬头，正看到谢灵与谢清辞穿过荆棘丛跑来，两人衣衫上都沾着血迹，却步伐稳健。
“灵！”姬月眼睛一亮，长鞭一松，将内鬼交给护卫，“你可算来了！”
谢灵跑到她身边，从袖中摸出半块蝴蝶玉佩，姬月立刻掏出另一半狐狸玉佩，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同心图案。
“走秘道。”谢灵言简意赅，将谢清辞的话复述了一遍。
姬月点头，目光扫过谢清辞与姬瑶，忽然笑了：“这两个丫头倒是机灵，带上她们一起走。”
穿过狭窄的石缝，脚下渐渐出现蜿蜒的石阶。
谢清辞与姬瑶跟在队伍末尾，听着前面谢灵与姬月低声交谈。
“刚才内鬼招了，无雾派的主力藏在月湖西侧，就等我们往水纹阵里钻。”姬月的声音带着后怕，“幸好你来得及时。”
“是这位谢姑娘提醒的。”谢灵回头看了谢清辞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她的蝶纹很特别，像极了……”
“像极了三百年后的样式，对吗？”姬月接过话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谢清辞与姬瑶，九尾狐的雾丝在她指尖轻轻晃动，“你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吗？”
谢清辞与姬瑶同时愣住。
谢灵也笑了，蝶纹雾丝缠上姬月的狐丝：“从你们刚才出手的默契来看，应该是……狐蝶同栖的后人？”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再也瞒不住，同时屈膝行礼：“晚辈谢清辞（姬瑶），见过二位先祖。”
月光透过石缝顶端的缝隙洒下来，照亮了谢灵与姬月眼中的了然。姬月伸手扶起她们，指尖的温度与姬瑶如出一辙：“果然是你们。同心珀的异动，三百年前的我们就感应到了。”
谢灵补充道：“它不仅能映照过去，还能让未来的人回来。我们一直在等，等你们来揭开当年的误会。”
石阶下方传来隐约的水声，似乎快到出口了。谢清辞看着眼前的两位先祖，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三百年前的背叛……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灵与姬月相视一笑，眼中没有半分怨怼，只有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柔。
“那不是背叛。”谢灵轻声说，蝶纹与狐丝在她与姬月之间交织成环，“那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一场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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