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日头毒得像团火，烤得操场塑胶跑道泛着黏腻的光，连空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吸一口都烫得喉咙发紧。江锦凡刚在树荫下歇够，视线不经意扫过操场角落，就见几个同学围着蹲在地上的人慌慌张张地喊着“钟凌宇”。
他脚步顿了顿，犹豫两秒还是走了过去。钟凌宇半蜷着身子蹲在地上，脸白得没一点血色，额头上全是冷汗，连嘴唇都泛着干白，显然是中暑了。体育老师赶过来时，他已经没力气说话，只皱着眉哼了两声。
“谁有藿香正气水？或者冰水也行！”老师急着问。周围同学面面相觑，江锦凡摸了摸口袋，早上出门时妈妈塞的藿香正气水还在。他没说话，默默拧开瓶盖递过去，老师连忙扶着钟凌宇灌了两口。
缓了几分钟，钟凌宇才勉强抬起头，视线晕乎乎的，撞进江锦凡没什么情绪的眼里。他扯了扯嘴角，声音虚弱却还带着点欠劲：“哟，这不是破纪录的大神……谢了啊。”
江锦凡没接话，只是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家阳台那盆蔫巴的小玫瑰——都是被这毒太阳折腾得没了精神，倒有几分像。他收回目光，丢下句“别硬撑”，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人轻轻拽住。
钟凌宇的手指滚烫，带着中暑后的虚软：“等、等一下……”他喘了口气，从兜里摸出颗薄荷糖，塞到江锦凡手里，“谢礼，比矿泉水甜。”
夜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房间里只有游戏屏幕暗下去时残留的微光。江锦凡摘下耳机扔到桌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瞥向手机——凌晨十二点半的数字在黑夜里格外醒目。他起身准备洗漱，手揣进运动服口袋时，指尖突然触到个硬邦邦的小物件。
掏出来一看，是颗裹着蓝白糖纸的薄荷糖，糖纸边缘被揣得有点皱。江锦凡捏着糖坐在床沿，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投来细弱的光，落在糖纸上泛着淡淡的亮。他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没拆，也没说话，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白天操场上钟凌宇苍白的脸，一会儿是课堂上那句“要不要认识一下”，最后画面却落在了妈妈临走前帮他整理书包的手。
“记得按时吃饭，阳台的玫瑰要多浇水。”妈妈的声音像在耳边响起来，带着温温的笑意。
鼻尖猛地一酸，委屈劲儿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江锦凡仰起头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湿热的触感还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啪嗒”一声砸在糖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赶紧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膝盖上，洇湿了一小块布料。
他把脸埋进膝盖，手里还攥着那颗没拆的薄荷糖。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的、细碎的抽气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飘着——大概是太想妈妈了，也大概是这颗突如其来的糖，让他紧绷了太久的心，终于漏了个柔软的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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