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唰——咚!”七已经不清楚多少次了，挥刀的手臂已然有些酸麻，虎口阵阵发痛，肩膀更是像被灌了水泥。他每次找着刁钻的角度，企图一刀结束这莫比乌斯环一般的纷争。可每一次，每一次刀尖挥去，精瘦男人总是可以挡下，那双弯刀在他手里就像有生命一般，宛如毒蜂拼了命地守护蜂巢，数次精准拦截七的进攻，搞得他心态爆炸。

“究竟是人是鬼……”七抹掉脸上伤口的血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质疑。他就无数次看着男人眼眸间诡异的绿光一闪而过，然后他就需要再打一次。猫猫现在极其愤怒，看谁给谁一爪子。

“我迟早给你眼睛扣下来……”七一边低声骂着，一边转转手腕，慢步子在瞬间加快，直刀横挥再斜斩，极快地，一枚“x”形的刀气无形划出，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怨气。

精瘦男子双刀随身飞转，轻松劈开刀气。但紧接着，直刀化作黑蛟，仿佛咆哮着自云端直冲而下。七大跳向空中，横踩柱子，斜飞着宛如陨落的流星，直刀是他冲破大气层时携带的烈焰，势不可挡般狠狠劈下。精瘦男子连忙抬臂，双手弯刀交叠，刀尖汇作十字，拼尽全力拦下这一击。刀与刀相碰的一刹那，巨大的力在其中产生，光速分离二人。七被迫远离。他在空中完美后空翻，猫一般优雅落地。

七盯着精瘦男子的行动，悄咪咪地摸出藏在衣兜里的麻醉针，紧紧攥在左手掌心。

“可惜没有机会近身……”七快速思考，“只能，试试……”

精瘦男子两把弯刀皆横于胸前，同样警惕地盯着七。两人仿佛在玩什么谁动谁输的奇怪小游戏。

七率先打破僵局。他侧身飞扑，如同幽行暗道的狸花猫，脚底生风，在将要接触的瞬间，七直接自后向前借着惯性，将直刀朝着精瘦男子的脸扔过去。精瘦男子翻转身子躲过，小半个后背暴露在七的视野里。但此时，七与精瘦男子间还有段距离，该如何是好。七嘴角一勾，中指轻弹，“嗖”麻醉针宛如飞蝇，火光电掣间飞跃撞破夜色，没入精瘦男子的脖颈。

精瘦男子瞳孔微缩，右手赶忙丢掉弯刀，伸手就向后颈抓去————可惜为时已晚，麻醉的效果已经上来，他整个人软成烂泥，跪着栽倒在地。七趁此机会捡起他扔掉的弯刀，在脖子大动脉处一划拉，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让人联想到新加坡的狮身鱼尾像喷出的洒状喷泉。

七神色淡漠，只有为弄脏脸和头发的微微厌恶。他径直略过喷洒鲜血的尸体，捡起插入墙面的直刀，抬起手背擦拭脸上的血渍，就向猫儿清理身上的污物。

“无聊的游戏，终于结束了。”七转刀将其竖立于身侧，捡起走廊靠近保育室门边掉出的一卷绷带，随意包扎伤口，随后迈步走向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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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三十三哒哒哒跑上楼梯，听着楼下刀剑碰撞的金属交织声，不免担忧。“处长，一定能赢的吧……”三十三鼓起勇气踏入黑暗，寻找着音乐教室。

音乐教室是极其好找的，大概从小生活在永夜的缘故，三十三的夜视能力还是不错的。三两下找到目的地，绕过堆叠的杂物和黑乎乎的难闻的东西，摸出藏在讲台底下的炸弹，三十三掏出她的小小工具盒，开始了又一项任务。

不要辜负处长的期望啊!

不过一会，二楼两枚炸弹已然拆成零部件，三十三满意笑笑，舒出胸中郁气，向着三楼走去。

“我记得，是在西边的办公室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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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刚刚换完弹夹，抬手朝着还在地上蠕动的人补了一枪，脸色一如往常。脚下血流成河，三楼通往四楼的通道横七竖八倒着尸体，一片寂静的血色中伫立的人却不为所动，只是低头瞥几眼楼下。

“哒，哒”脚步声回响在楼梯间。四微微眯眼，默不作声地将枪口移至楼梯口。“哒，哒”越来越近了。一只手掌搭上扶杆，紧接着，男人的脸出现在四的视野里，红色射入单边眼镜的镜片，折出反光，黑衣的后摆随着走动时惹起的风稍稍飘起。

“来了？真慢。”四毫不留情地嘲笑，同时不动声色地移开枪口，“障碍已经扫清，大少爷请吧。”

二十八面上毫无波澜：“今天不是你的笑话场，亲爱的打击犯罪特别行动处第二小组组长。”他单指轻弹眼镜，将其稍微推上去，随后头也不回，大步走向四楼的校长室。

他总端着这样的架子，比起五十二还要让人厌恶上那么几分——四皱皱眉，眉宇间皆是烦心，但仍端着枪，静静跟在他身后，低声提醒：“好心提示，处长说他们暂时的总部也被安装了炸弹，谈不拢怕是要鱼死网破。”

“我知道，熵增素来如此。以身试险，不正是我们该做的吗。”二十八也不回头，明明讲着反问，语气却仿佛陈述句，平缓而毫无起伏，坚定而略带决绝。

今天的谈判，也该如将死的棋局一般，尽在某方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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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大门边的储物柜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七的精神本就如拧紧的琴弦般高度集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整得人一颤，随即转刀直握，刀尖朝着声音的来源，掂着脚步幽幽靠近。

“咳，咳。”七走近，是一个已经中弹倒地的女人，正靠着储物柜苟延残喘。七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前的女人穿着执法者的制服。女人也发现了七。她先是惊异，但视线落在七的脸上后，她缓缓问道：“学生？”

“嗯。”七点点头，暂时收起直刀。

女人的嗓子已经嘶哑：“咳，咳咳——你……”声音细若蚊蝇，低沉到七不凑近根本不可能听见。猫儿犹豫片刻，最终选择走上前，俯身聆听她最后的遗言。

“你……可以……”血液浸没了她的衣裳，气息愈发不稳，“告诉，三十三，和，大组长……骗局，他们要……治安局，不能折损在这里……”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握住七的手：“快跑，不要再管炸弹了。救出学生，快跑……”

七盯着眼前人断了气，她的胸牌揭露了她的身份——治安局打击犯罪特别行动处第二小组下派C组组长。七立直，低垂眼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消化重组刚刚断断续续的话语。聪明猫猫大脑快速运转，拼拼凑凑着关键信息。

最终解密：恐怖分子想要达到的目的是摧毁这栋建筑，所以只需要救出学生，治安局的人物本就可以结束了。但是治安局一定又会想要保下学校，而炸弹，根本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内拆掉吧。

他们想要摧毁建筑的同时，以命换命带走治安局的一部分力量。（这边作者题外话解释一下，治安局打击犯罪特别行动处是整个治安局最顶尖的战力，杀肯定是先杀天才，这次袭击有一部分目的其实是冲着五十三和四这样的治安局年轻新秀，以及三十三和二十八这样的知识性人才来的）

但是七只需要让自己活下来，他只是路过的捕光者罢了，说到底，这方世界的命运与他无关。他的脚尖几次转向出口又转回来，身体重心在两脚尖来回转移。漆黑的夜色在风中流淌，众多人体鲜血凝结成浓厚的铁锈味，随风涌动，横冲直撞，一下又一下蛮不讲理地闯进七的鼻腔，刺激他的大脑。

“滴滴滴滴！”尖锐的鸣笛划破空寂黑矇的长夜，嚼碎最后一份安静。

炸弹要炸了。

七的心脏似是被谁人的大手猛然一抓，血液倒流，毛骨悚然之感麻酥酥的，从脚底一直冲向额头，撞的整只猫浑身上下都是惶惶的。

你与这世界毫无关联。

当你有机会做出选择时，不要让自己后悔。

盘旋在心尖的想法哗啦一声碎成残渣，七一咬牙，捡起地上C组组长染血的枪支，飞快地望楼梯奔去。

小猫讨厌后悔，讨厌当初为什么的说辞。

小猫喜欢的是遵从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