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霜落，清晨的院子里结着薄薄的白霜，踩在地上咯吱响。沈知言刚推开屋门，就看见林卫东站在院门口，手里拎着两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得很快。
“刚在灶间烤的，还热乎，你先垫垫肚子。”林卫东把红薯递过来，指尖碰到沈知言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沈知言的手冰凉，林卫东的手却带着烤火的暖意。
林卫东没多想，拉过他的手揣进自己的棉袄口袋里，语气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你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被子薄了？”沈知言的手被裹在温热的口袋里，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脸颊也热了起来，小声说：“没、没有，就是早上冷。”
林卫东没察觉他的异样，只以为他是冻着了，把另一个红薯往他手里塞了塞：“快吃，吃完咱去拾麦穗，晚了露水干了，麦穗就不好捡了。”沈知言捧着红薯，咬了一口，甜香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慌乱。
两人往地里走，路上遇到不少村民，见他们一起走，都笑着打招呼。李梅也在其中，看见他们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像以前那样靠近。沈知言注意到了，心里松了口气，转头跟林卫东说：“李梅好像不生我气了，之前还怕她误会。”
林卫东“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咬红薯的侧脸，心里却想起张叔的话——“你总把心意藏着，万一沈知青真把别人当回事，你哭都来不及”。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以后要是有人再跟你表白，你……可得想清楚。”
沈知言愣了愣，没懂他的意思，只笑着说：“我肯定想清楚啊，我现在就想好好在乡下过日子，跟你一起种地、学本事，别的都不想。”他说这话时，眼神亮得像霜后的朝阳，却没看见林卫东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到了地里，沈知言弯腰拾麦穗，没一会儿手指就冻得发红。林卫东见了，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递给她：“戴上，别冻着了。”“那你呢？”沈知言问。“我皮糙肉厚，不怕冻。”林卫东摆了摆手，继续弯腰拾麦穗，指尖很快也红了。
沈知言看着他发红的指尖，心里有点不落忍，悄悄把一只手套塞回他手里：“一人一只，这样都不冻。”林卫东看着手里的手套，又看了看沈知言冻得发红的耳朵，忽然笑了——就算只是这样，好像也挺好。
中午歇晌时，两人坐在田埂上吃干粮。沈知言啃着窝头，忽然想起昨天整理课本时发现的照片，从兜里掏出来递给林卫东：“你看，这是城里的公园，春天的时候，这里全是花，可好看了。”
照片上的沈知言穿着干净的学生装，站在花丛前笑，阳光落在他脸上，比花还耀眼。林卫东看着照片，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上的沈知言，声音有点哑：“你以前在城里，过得挺好。”
“还行吧，就是没现在热闹。”沈知言拿回照片，小心地揣进兜里，“现在有你，有王婶，还有村里的人，比在城里有意思多了。”林卫东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失落又淡了点——至少，他现在是把自己当重要的人。
下午收工时，天更冷了，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林卫东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沈知言脖子上，一圈又一圈，直到把他的半张脸都裹住：“别冻着脸，你皮肤嫩，冻坏了不好养。”
沈知言被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着林卫东，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比早上的烤红薯还暖。他想说“你也冷”，却没说出口，只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家，林卫东去灶间烧热水，沈知言坐在屋里，摸着脖子上的围巾——围巾上带着林卫东的味道，淡淡的烟火气，让人安心。他忽然想起林卫东拉他手的样子、给他戴手套的样子、帮他裹围巾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甜，又有点慌。
“水烧好了，快来泡脚。”林卫东的声音从灶间传来。沈知言站起身，往灶间走，路过镜子时，看见自己的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他摸了摸脸颊，忽然笑了——好像，跟林卫东做“兄弟”，有点不一样了。
灶间里的火苗跳动着，热水冒着热气，林卫东坐在旁边，看着沈知言泡脚，眼神软得像灶膛里的火。沈知言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别开脸，脸颊都热了起来。
窗外的霜还没化，屋里的暖意却越来越浓，连空气里，都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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