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刘圆圆绕到听风苑后院的围墙外。她踩着墙根的青石板踮起脚,往院里瞅——那日还锁着人的铁笼没了踪影,只有几株歪脖子树在风里晃,墙角还留着几棵被铁笼压倒得草。
正纳闷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丝竹声混着哄笑飘过来,她心下一紧,悄悄绕到正门去看。
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照得“听风苑”的匾额亮堂堂的,几个打扮花哨的小倌正引着客人往里走,嘴里还吆喝着:“今晚有新郎君开苞,各位爷快里头请!”
刘圆圆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裙,又摸了摸素净的脸——上次她为了探铁笼的事,曾扮成杂役混进来过,要是被认出来,别说打听消息,能不能脱身都难。
她没敢多停留,转身往客栈跑。回到房间,她从床底拖出木柜,掀开垫着的粗布,露出一锭锭银子——这是她这半个月攒下的十二两,原本想着存够了钱,置办一处宅院,此时也顾不上这些。
她揣着银子,一路小跑到街角的裁缝店,拍醒睡眼惺忪的店家,选了身淡紫的绸裙,又去脂粉铺买了盒水粉,在街角的灯笼下对着铜镜抹匀——脸上泛着柔光,再配上新裙子,倒真像个家境殷实的姑娘,和之前的杂役模样判若两人。
再进听风苑时,果然没人认出她。
几个小倌立马围上来,递茶的递茶,搭话的搭话,刘圆圆强压着心慌,摸出几文钱递过去:“我想问个事,前些天你们后院关在铁笼里的……”话还没说完,前院突然静了,接着是一阵起哄声。
她顺着人群往前挤,就见两个小倌抬着个围着纱帘的木台上来,帘子一拉,里面的人让她瞬间攥紧了手——正是那个被困在铁笼里的少年!
他被绑在椅子上,嘴上戴着银质口具,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离得像蒙了层雾,显然是被下了药。
旁边的龟公拿着个牌子,唾沫横飞地喊:“各位瞧好了!这郎君叫堰湳,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家道中落才到这儿的,今年刚十七!之前性子烈,现在还是个处!今儿个调教好了。”
龟公继续说道:“不过啊,今日这个20两就能带走~”
“这模样,各位妻主小姐们,可得抓紧了!”
刘圆圆脑子“嗡”的一声,耳边的叫价声像蚊子似的嗡嗡响,她只盯着堰湳眼里那点残存的倔强——他还在挣扎。
落在别人眼中他那多余的反抗像欲拒还迎似的让人心痒痒。
刘圆圆没多想,转身就往客栈跑,她怕晚一步堰湳就被抢了去。
回到房间,从箱底翻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奶奶留的玉镯,这是她穿越过来唯一的值钱物件。
既来之则安之,她想着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以后有钱了赎回来便是。
刘圆圆攥着当玉镯换来的六两银子和赵婶给的十两银子还有自己的四两月钱,指尖被银锭和碎银硌得发疼,却顾不上半分。
她把所有家当一股脑塞进衣襟里,一路快步冲回听风苑,连门口烜奴谄媚的招呼都没回应,径直往喧闹的大厅里挤。
此时台上的堰湳已被两个小倌按得动弹不得,口具被扯下,露出泛着粉的唇,却死死咬着不肯出声,唯有眼角泛红,眼神里满是屈辱的倔强。
台下的叫价声此起彼伏,“五两!”“八两!”的喊声不断往上跳,龟公笑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手里的惊堂木拍得啪啪响:“还有更高的吗?这等品相的公子,错过可就没了!”
刘圆圆心一横,猛地踮起脚,将手里的银子往台前一递,声音因急促的呼吸有些发颤,却格外清晰:“二十两!我出二十两!”
这话一出,台下瞬间静了静。众人转头看她——一身新裁的淡青衣裙,脸上抹着匀净的水粉,虽算不上华贵,却透着股干净利落的气质,不像是会来买男倌的主儿。
龟公愣了愣,随即堆起笑:“这位姑娘好气派!二十两一次——还有人加价吗?”
来玩的妻主大多有夫室,只是忍不住想出来玩玩别样的。要说真不会有人想出二十两银子来赎一个小倌。
连问三声,台下无人应声。
龟公见状,当即把惊堂木一落:“好!二十两成交!”
他刚要让人把堰湳带下来,人群里却突然挤出个穿锦缎的妇人,斜着眼瞥刘圆圆:“慢着!我出二十五两!这小郎君我瞧着顺眼,岂能让给你这黄毛丫头?”
刘圆圆心口一紧,手里的银子已空,再没多余的钱加价。
她急得额头冒汗,目光落在堰湳身上——他不知何时抬了头,正望着她,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刘圆圆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再想办法,却听龟公笑着打圆场:“王夫人,这规矩可不能破,先出价者得啊!您坐这老半天了,要是早说,这买卖不就归您了?”
那王夫人虽不满,却也不好当众坏了规矩,只能悻悻地瞪了刘圆圆一眼,扭着腰退了回去。
龟公麻利地接过刘圆圆的银子,点清数目后,朝后台喊了声:“把堰湳带下来,给这位姑娘送到……”
“不用送!”刘圆圆连忙打断,快步上前扶住被松了绑的堰湳——他身子软软的,显然药效还没退,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复杂。
刘圆圆低声道:“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堰湳没说话,想顺从地跟着她往外走,但是药效太强,腿实在是站不直。
刘圆圆顺势把他公主抱了起来,堰湳看着高,许是太久没好好吃饭身子愈发轻了些。
刘圆圆没回头,只攥紧了堰湳的手腕,快步穿过人群。
路过门口时,上来一个小厮端着圆盘,上面是解药和契书。
……
夜色渐深,街上的灯笼晃着暖光,映得两人的影子忽长忽短。
堰湳脸色淡红,攥着刘圆圆的衣襟却始终没放开,直到快到客栈后院,他才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历害:“你……为何要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