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强光还残留在视网膜上,形成一片晃动的光斑。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嗡嗡作响,却不再真切。
八个人,几乎是互相搀扶着、拖拽着,踉踉跄跄地退进通往后台的昏暗通道。沉重的隔音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瞬间将外界的山呼海啸隔绝,只剩下通道里压抑的、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肾上腺素极速褪去,极度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简宁安的左脚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麻木的、深入骨髓的钝痛,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那份不适。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丁程鑫和马嘉祺身上,额头顶着丁程鑫汗湿的、剧烈起伏的后背,才能勉强站稳。
没有人说话。
通道里只有八个人混乱而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演出服摩擦的窸窣声响。
走到通道中段,一个堆放杂物的略微宽敞的拐角,丁程鑫的脚步猛地停住了。他扶着墙,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抽泣,是一种压抑到了极致、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类似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这声呜咽像是一个开关。
架着简宁安另一条胳膊的马嘉祺,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也低下头,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破碎的哽咽。
紧接着,像是堤坝彻底崩溃。
“哇——”地一声,刘耀文第一个放声哭了出来,像个走丢了终于找到家的小孩,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瞬间糊了满脸。他一边哭,一边转过身,死死抱住了离他最近的宋亚轩。
宋亚轩被他撞得后退半步,原本还强撑着的冷静瞬间瓦解,嘴巴一瘪,眼泪决堤,反手紧紧抱住刘耀文,把脸埋在他同样湿透的肩膀上,哭得浑身发抖。
贺峻霖和张真源互相看了一眼,红着眼圈,什么也没说,只是同时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对方,肩膀耸动,无声地流泪。
严浩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着头,拼命想忍住,但滚烫的液体还是不受控制地从通红的眼眶里汹涌而出,顺着脸颊和脖颈往下淌。
被围在中间的简宁安,感到架着自己的丁程鑫和马嘉祺,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丁程鑫的呜咽变成了低沉的、绝望般的哭声,马嘉祺的哽咽也再压不住。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动的。
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引力,八个精疲力尽、浑身汗水的少年,在昏暗杂乱的通道拐角,猛地、毫无章法地、紧紧地抱成了一团。
手臂胡乱地缠绕着,脑袋抵着脑袋,肩膀撞着肩膀。汗味、泪水味、发胶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又真实的气味。
哭声再也抑制不住。
不是舞台上那种需要控制的、带着表演性质的激动,而是最原始、最狼狈的宣泄。为差点酿成大错的失误,为硬生生扛过来的惊险,为不被看好的坚持,为透支殆尽的体力,也为这场来之不易、近乎奇迹的胜利。
简宁安被这股混乱又强大的力量裹挟在中心。刘耀文的眼泪蹭在他脖子上,滚烫;宋亚轩毛茸茸的脑袋顶着他下巴;丁程鑫的手臂死死箍着他的腰,力道大得勒人生疼;马嘉祺的额头抵着他的太阳穴,温热的液体沾湿了他的皮肤……
他想推开,想说“别哭了,脏”,想维持最后那点可笑的冷静和体面。
但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抬起,有些僵硬地、迟疑地,落在了紧紧抱着他腰的、丁程鑫剧烈颤抖的后背上。
很轻地,拍了一下。
然后,是第二下。
像是某种无言的安抚,又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的确认。
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点燃了最后一根引线。
丁程鑫哭得更大声了,把脸死死埋进他肩窝,滚烫的泪水迅速浸透了他单薄的演出服。马嘉祺也收紧了手臂。抱在一起的八个人,哭得更加肆无忌惮,像一群刚刚经历了生死、终于找到巢穴的幼兽,用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存在和温度。
通道里昏暗的灯光,将八个紧紧相拥、哭得不成样子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没有人打扰。
只有压抑了很久很久的哭声,在空旷的通道里,低低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