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趴在病床上,鼻尖萦绕的不再是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而是一股苦涩中带着奇异清香的药味。一碗浓黑如墨的汤汁放在床头柜上,还冒着丝丝热气。
他看着那碗药,又看了看坐在床边椅子上,正低头用平板快速处理着邮件的简宁安,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简哥……这药……真的有用吗?闻着就好苦……”
简宁安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林老开的方子,你说呢?”
贺峻霖瞬间噤声。
林老。那个名字在医学界如同泰山北斗,是无数人挤破头也挂不上号的国宝级权威。昨天,就在公司对贺峻霖的伤势还在进行常规会诊时,这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人,就在院方高层的亲自陪同下,步履从容地走进了他的病房。
当时整个病房的人都傻了。连李飞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时,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林老检查得很仔细,问询也很温和,但给出的结论却比之前的诊断更严峻几分,同时也给出了一个极其详尽、融合了中西医理念的康复方案。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眼前这碗根据贺峻霖体质特意调整的、据说药材极其珍稀昂贵的中药。
“可是……”贺峻霖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液体,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这也太苦了……我能不能……”
“不能。”简宁安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一滴都不许剩。”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贺峻霖瘪瘪嘴,认命地伸出手,颤巍巍地去端那碗药。
“还有,”简宁安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前倾,从床头柜的袋子里又拿出几个小巧的、包装精致的瓶瓶罐罐,“维生素,钙片,护肝的,每天按时吃。林老说你之前体检,有些指标在临界值,趁这次休养,一起调了。”
贺峻霖看着那些明显价格不菲的保健品,眼睛瞪得更大了:“简哥……这些……很贵吧?还有林老的诊金和药方……”
“公司报销。”简宁安面不改色地打断他,把药和水杯往他面前又推了推,“喝。”
贺峻霖将信将疑,但看着简宁安那双不容反驳的眼睛,还是捏着鼻子,仰头把那一大碗苦得他头皮发麻的药汁灌了下去。喝完,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趴在枕头上半天没缓过气。
简宁安递给他一杯温水,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又从袋子里摸出一小盒包装精美的糖果,拆开一颗,塞进他嘴里。
清甜的蜜桃味瞬间冲淡了口腔里浓郁的苦涩。
贺峻霖愣了一下,含着糖,呆呆地看着简宁安。
简宁安已经重新拿起了平板,视线回到了屏幕上,仿佛刚才那个递糖的动作只是顺手而已。侧脸在病房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过分白皙和疲惫,眼底下有淡淡的青黑。
贺峻霖忽然想起,昨天林老离开前,似乎和简哥在走廊里单独说了几句话。具体内容他不知道,但他看见简哥对着林老,极其郑重地、近乎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那个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还想起,这几天简哥除了雷打不动地来医院盯着他吃药、做理疗,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练习室里。听马哥说,简哥把贺峻霖原来的part拆分重组到了极致,甚至根据每个人的声线和舞蹈特点,重新设计了互动和走位,工作量大到吓人。脚上的伤也没好利索,却比任何人都拼。
嘴里的糖慢慢化开,甜意丝丝缕缕地渗到心里。
贺峻霖趴着,偷偷用余光瞄着那个专注处理工作的侧影。简哥好像……和他刚回国时那个冷冰冰、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虽然话还是很少,表情也总是淡淡的,但……
贺峻霖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简哥……谢谢。”
简宁安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过了几秒,才很低地“嗯”了一声。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平板电脑轻微的运行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那碗药的苦涩似乎还萦绕在舌尖,但心里的某个地方,却被一种更复杂的、暖洋洋的情绪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