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病房，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贺峻霖腰上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扎，让他趴着也不是，侧躺也不是，烦躁地皱着一张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护士刚来换过药，叮嘱他要保持这个姿势至少两小时不能动。时间才过去半小时，他已经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嘴巴里因为喝了药泛着挥之不去的苦涩，心里还惦记着网上那些糟心的言论，种种不适叠加在一起，让他的情绪低落到了谷底。

他偷偷瞄了一眼隔壁床。简宁安靠坐在床头，腿上架着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滑动着屏幕，眉头微蹙，似乎在处理什么工作。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贺峻霖瘪了瘪嘴，没敢出声打扰。简哥看起来也很累的样子。

又熬了十几分钟，腰部的酸痛感越来越强烈，贺峻霖忍不住极轻地哼唧了一声，试图挪动一下发麻的手臂。

平板电脑被放下的声音。

贺峻霖立刻僵住，心虚地抬眼看去。

简宁安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平板，目光正落在他身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疼？”简宁安问，声音不高，带着刚处理完公务的一丝沙哑。

贺峻霖下意识想摇头否认，但对上简宁安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到嘴边的“不疼”又咽了回去，委委屈屈地小声承认：“……有点。”

简宁安没说什么，掀开被子，动作有些缓慢地挪下床，拄着拐杖走到贺峻霖床边。他先看了看贺峻霖腰背部固定敷料的情况，然后伸手，从自己床头柜上拿过那个眼熟的保温杯——里面是林老吩咐厨房特意熬的、据说有镇痛安神作用的药茶。

他倒了一杯，递到贺峻霖嘴边。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硬邦邦的。

“喝了。”

贺峻霖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温度刚好的药茶。一股带着草药清香的暖流滑入喉咙，似乎真的缓解了些许不适。

喝完，简宁安把杯子放回去，又瞥了他一眼：“别乱动。”

贺峻霖乖乖“哦”了一声，趴着不动了。

简宁安却没立刻离开，而是拉过椅子，在贺峻霖床边坐了下来，重新拿起平板。但他没再看屏幕，而是手指在上面随意划拉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贺峻霖忍不住又小声开口，带着点忐忑：“简哥……网上那些话……你真的……不介意吗？”

简宁安划拉屏幕的手指停住。他抬眼，看向贺峻霖，后者正眼巴巴地望着他，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介意什么？”简宁安反问，语气平淡。

“就……说你是被飞总骗回来的……说我们拖累你……”贺峻霖越说声音越小。

简宁安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平板，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调出一个文件。

“下次舞台的改编谱，第一部分和声调整了，你听听。”他把平板递到贺峻霖眼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音符和标记，“宋亚轩的高音部分提前半拍进，你的中音区要更稳，垫在后面。”

贺峻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看着那些复杂的谱子，暂时忘了网上的烦心事。“这里吗？感觉有点难……”

“练就不难。”简宁安语气没什么起伏，“马嘉祺的rap段也微调了，和你有个呼应。”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谱子上指点着，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贺峻霖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跟着在心里默唱起来，连腰上的疼痛好像都减轻了不少。

等简宁安简单讲完第一部分，贺峻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音乐里，眼睛亮晶晶的：“感觉这样改效果会更好！”

“嗯。”简宁安收回平板，“所以，有时间想那些没用的，”他瞥了贺峻霖一眼，“不如想想怎么把音唱准。”

贺峻霖：“……”

简宁安不再理他，低头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

贺峻霖趴着，回味着刚才简宁安讲的改编，心里那点阴霾不知不觉散了大半。他偷偷看着简宁安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简哥虽然话少，表情冷，但……好像总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照顾着他们。

就像现在，明明是在用工作转移他的注意力，却做得那么不动声色。

“简哥，”贺峻霖忍不住又小声叫了一句。

简宁安抬眼，用眼神询问。

“谢谢你。”贺峻霖声音很轻，但很认真。

简宁安看着他，没说话。过了几秒，才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从自己病号服的口袋里，摸出两颗包装熟悉的蜜桃味水果糖，随手扔到贺峻霖枕边。

“药苦的话吃这个。”

说完，便不再看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平板上。

贺峻霖看着枕边那两颗粉嫩嫩的糖果，愣了几秒，然后偷偷笑了，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塞进嘴里。

清甜的蜜桃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所有的苦涩。

他趴回枕头上，感觉连腰都没那么疼了。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嗯，简哥就是嘴硬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