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的回响
晨曦初露,医务室内弥漫着消毒水和晨露混合的清冷气息。温莎几乎一夜未眠,眼下带着淡淡的阴影,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依然锐利如鹰。他注视着唐晓翼的睡颜,警惕着任何异常变化。
唐晓翼是在一阵奇异的轻盈感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第一个动作就是尝试活动右手——手指顺从地弯曲伸展,虽然仍有一丝熟悉的迟滞感,但那种令人绝望的沉重和不受控制的颤抖确实减轻了。
“感觉如何?”温莎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唐晓翼坐起身,没有依靠左手支撑,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好多了。”他如实回答,声音里的沙哑也消退了不少,“就像...卸下了沉重的枷锁。”
温莎的眉头却蹙得更紧。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支体温计,示意唐晓翼测量。结果显示36.5度,完全正常,甚至比唐晓翼平时的基础体温还要低一些。
“这不正常。”温莎直言不讳,“高烧不可能退得这么快,更何况是渐冻症引发的并发症。”
唐晓翼脸上的惊喜淡去了几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那种久违的灵活感确实美好得不真实。
“也许只是暂时的好转...”他试图解释,但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温莎站起身,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台平板电脑,调出昨夜医疗团队传来的初步报告。“血液中检测到的未知蛋白质复合物正在影响你的神经系统。它抑制了炎症反应,暂时缓解了症状,但我们完全不了解它的长期影响。”
唐晓翼沉默地听着,右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那种能够重新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太过诱人,即使明知可能是饮鸩止渴。
“我想出去走走。”他突然说。
温莎有些意外,但点了点头:“我陪你。”
清晨的圣斯丁学园笼罩在薄雾中,露珠挂在枝叶上,闪烁着晶莹的光。唐晓翼拄着手杖,但步伐比往日轻快许多。温莎走在他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却不时扫视四周,警惕任何可疑的动静。
他们沿着林荫小道慢慢走着,偶尔有早起的学弟学妹经过,惊讶地看着这对奇特的组合——希哈姆家的继承人竟会在这个时间点陪在唐晓翼身边。
“不用这么紧张,温莎。”唐晓翼突然开口,“如果那个人想害我,昨晚有的是机会。”
温莎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图书馆的尖顶。“谨慎总不是坏事。”
就在这时,唐晓翼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手杖差点脱手。温莎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怎么了?”
唐晓翼的脸色有些发白:“突然一阵刺痛,从手臂一直传到指尖...”
这正是渐冻症发作时的典型症状。温莎立刻扶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仔细观察他的右手——刚才还灵活自如的手指此刻微微颤抖着,仿佛昨夜的改善只是一场幻觉。
“看来药效开始消退了。”温莎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持续时间大约十二小时。”
唐晓翼苦笑着看着自己再次变得不听话的右手:“至少证明那不是我的幻觉。”
“但也证明那种物质只能暂时掩盖症状,无法根治。”温莎一针见血地指出,“而且我们不知道反复使用会产生什么后果。”
远处钟楼传来七声钟响,校园开始苏醒,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向教学楼。温莎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压低声音:
“唐,仔细回忆一下,梦中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有没有什么特征?任何细节都可能有用。”
唐晓翼闭上眼睛,努力在模糊的记忆中搜寻。“他...身上有一种冷冽的香气,像是雪松和某种金属的混合。手指很修长,戴着一枚戒指...银色的,上面有奇怪的纹路。”
“纹路?”温莎追问。
“像是...缠绕的蛇,或者藤蔓,记不清了。”唐晓翼摇摇头,“梦境太模糊了。”
温莎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快速调出一张图片——那是一个古老家族的徽记,图案正是缠绕的银蛇。
“是这个吗?”
唐晓翼惊讶地睁大眼睛:“很像...你怎么会有这个?”
温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收起手机,神色凝重。“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唐,从现在开始,不要单独行动,也不要接受任何陌生人的东西,明白吗?”
唐晓翼看着温莎严肃的表情,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温莎,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温莎站起身,晨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修长的轮廓。“还不够多,但足以确定一件事——有人盯上你了,而这个人,可能与我的家族有关。”
这个答案让唐晓翼怔住了。他看着温莎紧绷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好转”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远超他们想象的漩涡。
远处,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身影站在图书馆的阴影中,通过长焦镜头观察着长椅上的两人。他看着唐晓翼再次变得笨拙的右手,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第一阶段测试成功。”他对着衣领处的微型麦克风低语,“药物持续时间十二小时,副作用轻微。准备进行第二阶段实验。”
他放下望远镜,转身融入图书馆的阴影中,就像从未出现过。
长椅上,唐晓翼尝试再次站起来,右手却使不上力。温莎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先回医务室休息。”温莎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会查清这件事的。”
唐晓翼点点头,任由温莎搀扶着往回走。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就像他们此刻纠缠在一起的命运。
某种未知的危险正在逼近,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彼此,在这场逐渐展开的风暴中,寻找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