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纬度·星元 第五十四章
天空巨狼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死寂却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金属杀戮机器被彻底湮灭的地方，只剩下绝对的空无，连空间都仿佛凹陷下去一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波动。
迷龙瘫坐在尘埃中，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个冰冷戏谑的“妹妹”和“课程”在意识深处反复回响，激起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寒和源自本能的恐惧。
烟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咳出一口带着尘土的唾沫。她迅速捡起那柄粗糙的能量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死寂的暗红荒原，那双露出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以及更深沉的凝重。天空异象的消失并不意味着安全，恰恰相反，那种等级的存在的“注视”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依旧僵直原地的迷龙身上。这个突然出现、引来恐怖存在的陌生少女，此刻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眼神空洞，身体因为内部能量的剧烈冲突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烟云皱紧了眉头。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远离这个明显的麻烦源头。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或许是同处于绝境的微弱共鸣，或许是看到她眼中那与自己初来时相似的茫然与恐惧——让她犹豫了。
就在这时，迷龙的身体猛地一颤，又一口鲜血咳出，颜色暗沉，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极细微的、不祥的黑色能量丝线。她体内的痛苦显然加剧了。
烟云咬了咬牙，最终做出了决定。她快步走到迷龙身边，声音沙哑而急促：“喂！还能动吗？不想死就起来！这里不能待了！”
迷龙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到烟云脸上。那张覆盖着尘土的、只露出一双锐利眼睛的脸庞，此刻成了这片绝望天地中唯一的锚点。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混沌的恐惧。迷龙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撑起身体，却因为虚弱和剧痛再次软倒。
烟云低咒一声，不再多言，一把抓住迷龙的手臂，强行将她架了起来。迷龙的身体冰冷而沉重，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烟云身上。
“走！”烟云半拖半架着迷龙，朝着与那恐怖异象出现相反的方向，踉跄着快速移动。
暗红色的大地无边无际，怪石嶙峋，裂缝纵横。两颗漆黑的太阳依旧高悬，投下扭曲变幻的阴影，仿佛无数窥伺的眼睛。空气稀薄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粗糙的冰碴，那些无形的“反物质”粒子随着呼吸不断侵入迷龙的四肢百骸，与她自身的能量发生着持续而痛苦的湮灭反应。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蚕食，不仅仅是记忆的空白，还有一种更本质的东西——那些曾让她感到温暖、痛苦、眷恋的“情感”——正在慢慢变得迟钝、麻木。
她为什么在这里？
她要去哪里？
架着她的这个女人是谁？
这些问题依然没有答案，但曾经伴随它们的焦急、恐惧、甚至一丝微弱的希望，都正在褪色，变成一种冰冷的、事不关己的漠然。
她们不知奔跑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有几个小时。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迷龙的体力迅速流失，全靠烟云咬牙支撑。
“必须...找到庇护所...”烟云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夜晚...更危险...”
她试图寻找地标，寻找任何可能提供隐藏的地方。但放眼望去，只有永恒的暗红和荒芜。
最终，她们在一处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岩壁裂缝前停下。裂缝深处漆黑一片，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但至少能提供一些遮蔽。
烟云将迷龙小心地放在裂缝入口处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自己则警惕地持枪守在入口，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迷龙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身体的痛苦稍缓，但内心的空洞却在加速扩大。她看着烟云紧绷的背影，看着外面那片死寂的世界，一种前所未有的...隔离感，笼罩了她。
她试图回想任何能定义“自我”的东西。
名字？想不起来。
来历？一片空白。
牵挂？...似乎有过，但此刻感觉不到任何波动，只剩下冰冷的逻辑判断：那些东西无法帮助她在此地生存。
“你...”迷龙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是谁？这里...是哪里？”
烟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惊讶，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同病相怜。
“我叫烟云。”她言简意赅地回答，声音依旧沙哑，“至于这里...他们叫它‘烬墟’，或者‘放逐之地’。一个...来了就很难再离开的地方。”
“他们？”迷龙捕捉到这个词。
“刚才那种怪物，‘肃清者’。”烟云朝外面努了努嘴，“还有...其他一些‘东西’。以及...像我们一样，被丢进来等死的‘残渣’。”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认命的麻木，却又蕴含着不屈的韧性。
迷龙沉默地消化着这些信息。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是在处理数据。
“刚才...天空那个...”迷龙再次开口，提及那恐怖存在时，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讨论天气。
烟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凝重，甚至闪过一丝后怕：“不知道。从未见过那种...东西。它叫你‘妹妹’？”
迷龙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但它的力量...很‘纯粹’。为了生存，了解甚至利用这种力量，是必要的。”
烟云有些愕然地看着她。这个几分钟前还脆弱得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少女，此刻的眼神却变得像这里的岩石一样冰冷坚硬。那种转变太过突兀，甚至让人有些不适。
迷龙没有在意烟云的目光。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尝试调动体内那两股依旧在冲突的能量。剧痛再次传来，但她只是微微蹙眉，仿佛那疼痛只是需要克服的干扰项。
“我的身体在适应这里的能量，但效率低下，冲突严重。”她冷静地分析，“需要找到方法...优化这个过程。或者，找到更高效的能量源。”
她抬起头，看向裂缝外那两颗漆黑的太阳，眼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探究欲：“那两颗‘太阳’的能量风暴...似乎是一种可能的方向。”
烟云看着这样的迷龙，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眼前的少女，似乎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被这个绝望的世界同化。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身而为人的...温度。
“那样你会死的更快。”烟云冷冷地打断她，“那里的能量连‘肃清者’都不敢轻易触碰。”
迷龙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死亡是概率。生存需要冒险。数据不足，需要更多信息。”
她的语气，像极了某个总是推着金丝眼镜、用数据说话的人。
但比那个人，更冷，更空洞。
烟云不再说话，只是转回头，更加警惕地注视着外面死寂的荒原。
裂缝内，陷入了沉默。
只有迷龙体内能量冲突发出的细微嗡鸣，以及她越来越平稳、却也越来越冰冷的呼吸声。
她正在消失。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
而是那个会害怕、会依赖、会抱着陆遥哭泣的迷龙，正在被“烬墟”的冰冷规则和反物质的侵蚀，一点点抹去。
留下的，是一个只为“生存”而存在的、越来越冷漠的空壳。
而远处，那双燃烧着漆黑火焰的眸子，或许正透过无尽的暗红，欣赏着这堂“课程”的初步成效。
它的“妹妹”，正在以它期望的方式...
“学习”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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