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晨宫清冷,星辰为幕。
林清晏踏入这方天地时,并未收敛周身萦绕的秩序之力。月白长衫拂过玉阶,步步生莲,荡开此间沉寂万古的灵韵。他无需通传,亦不必等候,只因今日前来,非为叙旧,而是为了一段必须了却的因果,为那几个孩子的未来,划下清晰的界限。
东华帝君端坐于九重星幕之下,周身紫气缭绕,威仪天成。他看着不请自来的故友,眼底深处是历经沧海桑田的平静,却也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因那几位血脉相连却形同陌路的孩子而起的波澜。
“你来了。”东华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林清晏在他对面悠然落座,秩序神力自然凝聚成一方玉凳,与这紫府气息泾渭分明。“来了。”他回应得同样简洁,目光却如能勘破万法本质,直直看向东华,“有些事情,需与你做个决断。”
东华帝君并未立刻接话,深邃的眼眸扫过林清晏周身那无形却磅礴的法则气息,缓缓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已久的问题:
“白琰呢?”
他没有问更为耀眼的曜瑾与曜宸,而是先问了那个看似最温和、最不显山露水的长子。
听到这个问题,林清晏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几分欣赏,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白琰这个孩子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语气都柔和了些许,“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虚空中轻点,仿佛在勾勒某个孩子的成长轨迹,目光中流露出纯粹的赞赏。
“能让瑾儿和宸儿那两个小家伙,心甘情愿、发自肺腑地唤一声‘哥哥’……”林清晏抬起眼,看向东华,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能让那两个骨子里刻着骄傲的小神祇,从小到大全心信赖、毫无保留……”
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敲打在寂静的太晨宫之中。
“东华,你当真以为,这仅仅是因为,他比他们早诞生了那么几刻钟的缘分吗?”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虽无声,却足以撼动星辰。
林清晏没有给东华思索的时间,继续缓缓道来,如同在揭示一条被表象掩盖的古老真理:
“创生与毁灭,那是连天地法则都要谨慎平衡的至高力量。它们能在母体中共存,并平安诞生,你以为,陪伴他们一同孕育、一同降生的白琰,真的只是一个……恰巧躲过了力量波及的、普通的九尾银狐吗?”
他轻轻摇头,语气笃定:“能与曜瑾和曜宸一同诞生,承受住那场连九昭都险些无法支撑的孕育劫难,他本身,就不可能‘普通’。”
话至此处,林清晏的语气微转,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明晰,将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彻底撕开:
他提及“锦弦”这个名字时,语气平静无波,如同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名词。
“白琰那孩子,看着温润如玉,骨子里的东西,九昭可没少教。”林清晏的眼中闪过一丝对故友教育方式的洞悉,“他分得清冷暖,辨得明亲疏。他的包容与温和,从来只给予他认可的、纳入羽翼之下的人。”
“至于瑾儿和宸儿……”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对那两个小家伙性情的全然了解,“他们所在意的,从来只有彼此,以及那个被他们真心认可的‘哥哥’。他们的世界广阔无垠,可容纳星辰大海,可承载万物生灭,却唯独不会轻易为无关之人留下方寸之地。”
太晨宫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星幕仿佛都停止了流转,唯有林清晏周身那无形的秩序之力,在静静地宣告着一个东华帝君或许早已隐约感知,却不愿、或不敢深思的事实。
东华帝君端坐于星幕之下,周身紫气依旧,面容依旧威仪平静,唯有那置于膝上、微微蜷缩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触动。
林清晏看着他,知道这番话已然奏效。他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挑起争端,而是为了扫清障碍,为了他那两个徒儿和白琰,尤其是为了曜瑾能够心无挂碍、不染因果地走向她应有的未来。
“言尽于此。”林清晏缓缓起身,秩序之力随之收敛,仿佛刚才那番足以震动此界根基的谈话从未发生,“他们的路,自有他们自己去走。”
他转身,月白身影向着太晨宫之外走去,步伐从容,如同来时。
在他身影即将消失在星幕尽头时,一句平静却蕴含着绝对意志的话语,清晰地传至东华帝君耳中,如同法则的最终裁定:
“勿扰,即是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