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弱廷，强臣

17岁的奈落卧在面如死灰苟延残喘的难民堆里，等待女子救助。

他的病是装的，伤却是真的。

15岁，奈落就初上战场，跟着他的父亲鬼蜘蛛四处征伐，从小兵到中尉，一路拼杀。

若不是看到奈落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桔梗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面前的少年是位武人。

他白皙到有些病态的面容为本就清俊的脸添上了别样的风采，总之，别人在看到这张脸时会想到身体孱弱，稍带阴郁气质的公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能杀人。

他是矛盾的结合体，头和身，身和魂，甚至连魂也是被割裂开的，这一点，桔梗一眼就看穿了。

桔梗没说话，只静静地为奈落处理后背的伤口。奈落扭头看她，被桔梗制住。帷帽被风吹起，从奈落裸露的皮肤上划过。

有点痒，从后背到心。

奈落有些懊恼，他决定下次来之前一定要把胸前划上几刀。

那时候的奈落还不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更准确来说，奈落还不具备当皇帝的条件，当然，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也并非没有，传统的伦理道德束缚不了他，能捆住他的，只有他自己为自己设定的道德标准。

所以奈落一向鄙夷鬼蜘蛛。

在做下独揽朝政，擅杀大臣等违逆之事后，还妄想与皇帝杀生丸和解，想干脆违逆到底，废帝自立，又怕背弑君篡位的恶名，欲进又退，举棋不定。

鬼蜘蛛臭名昭著，遭世人口诛笔伐，唾沫星子不免沾到犬夜叉和奈落身上。

犬夜叉每每被激得面红耳赤，暴跳如雷。反观奈落，他谦卑恭敬，待人礼数周至，被当面嘲弄，也一笑置之。

大家都道，奈落可真不像他父亲，相比之下，鬼蜘蛛疼爱的小儿子犬夜叉倒是得了父亲鲁莽又野蛮的真传。

只有桔梗知道奈落谦卑态度下深藏着的鄙夷，他自负，却生在一个令人诟病的家庭里。他只能用厚厚的伪装包裹自己，抵御外界的伤害。

只有两个人能真正放在他心上来回掂量，一个是桔梗，另一个是杀生丸。

纵然杀生丸的名字已被列入亡国君主的名单中，奈落也不得不承认，这场胜利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

杀生丸是从他昏聩荒淫的叔父手中接过这个国家，此前他被排挤出权力中心，四处游历。先皇子嗣凋零，临终时大臣向他举荐了这个身负盛名的侄子。

可这不是什么好差事，登上皇位，杀生丸骤然发现，先皇留给他的是一副被虫蚁蛀空的烂摊子。

他小心翼翼的制定措施，循序渐进的改革。既不能下猛药，用重典，又不能听之任之。

两年下来，一系列的措施颇具成效。自上而下的清丈土地，让国库充盈起来，权力也从地方回归中央。杀生丸企图培养自己的势力，远离朝堂太久，年轻皇帝几乎无根基可言。

呈上的江南水灾的折子让所有成果付诸东流。农田淹毁，坝口决堤，国库的银子被一批批运向灾区。渐多的流民让各地动荡起来，刚收回的兵权又不得不再次授予鬼蜘蛛。

杀生丸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上天给他的时间太少，那些新贵在鬼蜘蛛面前显得微不足道。手握重兵的鬼蜘蛛再度声名鹊起。

鬼蜘蛛的嚣张跋扈不加掩饰，杀生丸也非任人拿捏的软弱君主，两人明枪暗箭，龃龉不断，连表面的和谐也难以维持。

在矛盾还可以调和的时候，鬼蜘蛛的长子奈落袖手旁观，对如今的局面，他更是乐见其成。

鬼蜘蛛就是这样，一身武艺，头脑空空。

他将自己推向皇权的对立面，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巨大快感，也不想想，古往今来，全身而退的权臣有几位，活路只有一条——自立。

兴许鬼蜘蛛到死都没有想到，他走的每一步都在自己儿子的预料之中，他的性格为奈落了解并利用，他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而因谋逆篡国招来的吐沫星子一点也沾不到奈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