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彼此滋生成唯一的瘾

天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浸了水却拧不干的脏抹布，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雨丝儿像是忘了自己的使命，只是零星地、有气无力地在空中飘着，悬在半空，欲落不落，整个世界都被这暧昧不清的湿意包裹着，闷得人透不过气。

一个高瘦的身影站在派出所门口，手里那张注销证明已经被捏得发软，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像极了记忆中那些模糊的温情。十几分钟前，程予在那个绿色柜台前签了字。工作人员头也没抬，"砰"地一声盖下章子。从此，程氏夫妇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连带着我作为"程家养子"的身份，也一同被注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上跳动着"程怀野"两个字。程予盯着弟弟的名字，雨水模糊了视线。

程怀野“哥，明天我生日，你回来吗？妈上周说给我订了蛋糕，但这两天他们电话都打不通……爸妈是不是又去忙新品发布会了？"

雨丝终于落了下来，冰凉地钻进衣领。程予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该怎么告诉他，那个在媒体面前总是搂着我夸我聪明的程夫人，那个因为我和她眉眼相似而选中我的贵妇人，再也不会接他的电话了。

程予想起九岁那年，程夫人牵着他的手从孤儿院出来，闪光灯咔嚓作响。第二天报纸上登着大幅照片："程氏夫妇慈善领养，新产品线同步发布"。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上报纸，程夫人笑着对他说："看，你和妈妈多像。"

是啊，真像。所以她才会在有了亲生儿子后，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怎么配和怀儿比？"

雨水顺着脸颊滑进嘴角，又咸又涩。车祸发生的瞬间，程夫人最后推了我一把。那是她这些年来第一次主动碰我。我活下来了，带着这个永远无解的谜——她到底是在推开我这个碍眼的养子，还是在救她亲手挑选的"作品"？

程怀野"哥？你还在听吗？"弟弟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十六岁少年特有的清亮，"爸妈是不是又给你气受了？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太忙了……"

程予仰起头，让雨水彻底洗刷脸庞。是啊，他们太忙了，忙到没时间爱我，忙到只记得我是他们慈善事业的宣传品。

程予"明天我一定回去。"程予的声音哑得厉害，"蛋糕……哥给你买。要巧克力的，对不对？"

挂掉电话，雨突然下大了。暴雨猛烈地冲刷着这个世界，像是要把所有虚伪都洗净。程予在雨中站了很久，直到浑身湿透。

原来最痛的解脱是这样的——你终于等到了自由，却发现自由的重担比束缚更沉。他们留给我的最后礼物，是一个需要他独自守护的秘密，和一个需要他温柔以待的弟弟。

雨幕中，程予迈开脚步。明天弟弟就十六岁了，他得去买个蛋糕。要巧克力的，他最喜欢。就像很多年前，那个还会对我笑的程夫人曾经买给他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