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后的冰火之间。
“……下次再犯,我不介意拔了你的爪子,让你当一只只会点头的宠物。那倒也省心,不是吗?” 无惨冰冷的宣告如同冰锥悬顶。
朝颜猛地一颤,残存的支撑力彻底消散,整个人几乎软瘫下去。
细密的冷汗与未干的泪水在他苍白剔透的脸颊上肆意横流,湿透的黑发黏在细腻的皮肤上,那张混合着痛楚、惊悸与绝美容颜的脸庞,在幽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被强力摧毁又极致脆弱的矛盾美感,刺目而诱人。
这景象如同一把精巧的钥匙,瞬间拨开了无惨心底深锁的暗匣。
猩红的瞳孔深处,一片冰冷的死寂中,骤然涌起一股幽暗粘稠的施虐欲,夹杂着一丝掌控者独有的扭曲满足感。
“哼……” 一声低沉得近乎叹息的哼笑,从无惨喉间滑出。
下一刻,那张冷酷如同终年不化坚冰的脸上,竟漾开一层“怜惜”。
他姿态优雅地略略前倾,不再是纯粹俯视的姿态,而是带着一种主人审视珍玩破损程度的意味。
那只苍白修长、宛如艺术品的右手再次探出。
这一次,目标精准地锁定了朝颜湿漉漉的下巴尖。
微凉的指腹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捏住了那片小巧精致的骨头,强硬地抬起那张被泪水和汗水彻底浸透的脸。
暮色余晖恰好落在朝颜脸上——晶莹的泪珠挂在细瓷般的肌理上,眼尾被泪水洇开的红纹如同破碎的桃花,下唇被自己咬破的血线红得刺眼。
整个人如同一件刚被粗暴摔打过、却更显裂纹之美的稀世薄胎瓷。
无惨猩红的眼眸清晰地映着这一切,一丝幽暗的兴味在那冰冷的深渊中跳动。
他的指腹,带着玉石质感的沁凉,却又藏着刻意的粗暴,用不小的力道碾压过朝颜眼睑下方那柔嫩脆弱的皮肤。
“好了,好了。我的小猫。”
他开口,声音竟是刻意压低放柔了些许,尾音拖长,带着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喟叹。
“啧…瞧瞧……” 指腹离开微红的眼睑下方,带着那揩下来的湿意,转而用手背更靠近腕骨处相对光滑的皮肤,狎昵地蹭过朝颜冰凉滑腻的脸颊。
那动作不像擦拭,更像是主人在标记、在把玩,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绝对掌控力。
“……我的小猫……”
冰冷的气息若有似无拂在耳畔,“怎么就哭成了这样一副花猫脸?”
话语似有怜意,字里行间却浸透着居高临下的赏玩和一丝被脆弱美丽取悦的快感,“……天生就该被金玉裹着、锦衣暖着的瓷娃娃,跟着我……”
他的指尖最后有意无意地刮过朝颜细腻颌线突出的关节,指甲的边缘带来微妙的战栗,“……倒只学会了掉金豆子?这份皮相……” 冰凉的指腹不轻不重地在那块刚被蹭过的颊侧按了按,留下一个短暂的白痕,“……漂亮是真漂亮,可惜……”
话音未落,那力道骤然抽离!
“可惜经不起半点粗疏。” 后半句的冷嘲接踵而至。
下巴上托举的力量消失,朝颜的头颅无力垂落,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无惨随意甩了甩沾染了泪水和湿意的手指,“滚到那边去,自己跪好了,别发出一点声响。” 他靠回椅背,眸中的一点“温度”消失殆尽,恢复成一片掌控一切的、无机质的冷漠荒原。
朝颜感觉像刚从冰窟窿里被捞出来,又被丢进了寒风中。
脸颊上残留的冰冷摩擦感和被按过的微微钝痛,与下巴瞬间失重般的垂坠感混杂在一起,提醒着刚才那短暂又可怕的“安抚”。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书房最远、最阴暗的角落,跪着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要将那单薄的身体挤压成一个看不见的点。
湿透的衣物贴在背上,冰冷刺骨,连细微的喘息都被他死死压抑在喉咙深处,只余身体因深埋的恐惧和后怕而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
时间在华丽却压抑的牢笼中缓慢爬行。朝颜如同一抹被精心驯服的幽魂,被无形的锁链捆绑在无惨的阴影之下。
……
在灯火辉煌、丝竹悦耳的夜宴上,他端坐于“昭少爷”的身侧,位置不远不近,既符合“幼弟”的身份,又能随时被兄长余光所及。
每一次布菜,每一次添酒,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流畅、恭谨、宛如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
那张在摇曳烛光下更显精致如画的容颜上,没有多余表情,只有一片驯顺的空茫,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只余下这具名为“宇治山朝颜”的躯壳在完美履行“点缀”的职责。
席间有夫人怜悯的目光掠过他过于苍白的脸,有年轻小姐为他近乎非尘俗的美貌而短暂屏息,但她们的目光最终都像遇到一堵无形的冰墙——那冰墙来自他身旁那位笑容冷淡、气场疏离的“兄长”,所有探询都被无声地冻结、粉碎、归于平静。
他只是宴会上一个美丽的、令人无端心疼却又不敢靠近的背景音。
……
日子又过了几天。
一个寻常的死寂之夜。书房里只有冰凉的空气和线香燃尽的余烬气息。
朝颜在距离无惨脚边三步远的地方安静跪伏,如同融化在阴影里的一块玉石。
空间猛地一窒!
紧接着,空气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绸缎被猛然撕裂!
没有任何先兆,一道身影单膝点地,垂首跪伏在书房中央的光影分界处。
靛蓝色的繁复刺青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自赤裸的精悍上身蔓延至脖颈和刚毅的下颌线条,其中额角刺目的“上叁”二字如同烙印,宣示着其至高无上的地位——上弦之叁,猗窝座。
他的头颅深深低下,姿态是纯粹的、发自骨髓深处的臣服与敬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竭力收敛却依旧令人窒息的煞气。
“大人!属下……复命!” 声音沉抑,如同重鼓落地,恭敬到令人心慌,“鬼杀队风柱,‘鬼切千藏’,已在近江伊吹山深处……伏诛!其斗气尚可,无愧柱之名!” 他的头颅更低一分,像在恳请主的认可。
书桌后,无惨的眼帘未曾掀动分毫,指尖依然停留在翻开的书页上,仿佛只是空气略微震动了一下。
“嗯。”
一个单调平板的音节,如同冰珠坠地。对猗窝座拼死搏杀的战果,对柱的陨落,无悲无喜,无波无澜。
死寂重新笼罩。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着,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