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泷左近次

鳞泷强压剧烈心跳，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与来人擦身而过时微微侧身避让，动作自然。

“山里露重，二位早些下山为好。”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普通樵夫的关切。

“多谢提醒，”无惨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如同欣赏掌中挣扎的飞蛾，“我们初来乍到，看这山色甚美，便多流连了片刻。倒是先生看起来是常在山中行走。”

无惨语气温和，眼神却冰冷地审视着这“樵夫”下盘稳固的步伐和精瘦的体格。

对方话语里的戏谑几乎不加掩饰！鳞泷心中一凛，他知道身份暴露了！此刻唯一的生机是拖延！

“山间风景虽美，”鳞泷稳住声线，手缓缓探向腰间伪装成柴刀的日轮刀，“但日头落了，山里那些见不得阳光的…恶物，就该出来害人了。”他故意加重了“见不得阳光”几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敏锐捕捉到无惨眼中一闪而逝的残忍笑意！

“是啊，”无惨轻飘飘地接话，笑容骤然转冷，“多谢提醒了…”

话音未落，鳞泷早已蓄势待发！

水之呼吸·壹之型·水面斩击！

他猛地转身！刀光如平静湖面乍起的寒光，快如电闪，直劈无惨脖颈！

“雕虫小技。”无惨轻嗤一声，甚至连手都未曾抬起！他微微偏头，刀锋裹挟的湍流气劲擦着他苍白的脸颊掠过！与此同时，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原地！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鳞泷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狠狠撞在肋下！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剧痛席卷全身！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被轰飞出去，重重撞在山壁上！碎石飞溅！

噗地一声，鲜血无法抑制地从面具下沿喷涌而出！他挣扎着还想站起。

无惨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一脚轻描淡写地踏在他持刀的右手腕骨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日轮刀脱手飞出！

“呜……”鳞泷发出一声痛哼，面具下鲜血汩汩流下，浸湿衣襟。浑身骨头仿佛散了架，剧痛窒息。

与鬼王相比，前任柱的力量依旧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透过染血面具的缝隙，鳞泷的目光艰难地看向无惨身旁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年。

这个少年…虽然跟在鬼王身边，气息却微弱混杂，不似纯粹的恶鬼。更刺眼的是，那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竟没有分毫凶戾。

反而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纯粹的、无法掩饰的…不忍和悲伤？仿佛在无声地为这场碾压感到难过。

“呵…咳咳…”鳞泷艰难喘息，血液呛在喉管，声音断断续续，却死死盯着无惨，“你…是鬼王吧…鬼舞辻无惨…”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沫，目光更加锐利地刺向朝颜，“看看他…一个才多大的孩子啊…十四？十五？”

鳞泷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令人心颤的穿透力：

“这样年纪的孩子…本该被父母亲好好呵护在怀里…被阳光…被善意滋养着长大…” 朝颜的心脏猛地一缩！没人…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鳞泷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敲击着朝颜的灵魂：“而不是…被迫跟着你这样的…毫无人性的怪物…行走在…这沾满血的绝路上啊！”

每一个字，都像针，刺向朝颜从未得到却早已在心底深处隐秘渴望过的暖意。被呵护…被疼爱…阳光…… 陌生的酸涩感在胸腔弥漫，眼眶发热。

无惨眉头微皱，对鳞泷的“遗言”毫无波动，只觉得聒噪。他冷冷瞥了一眼已经漆黑如墨的天色，月华初升，寒意渐浓。

“浪费口舌的小虫子。”天色已经全黑了，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对无惨来说，没有任何事物比抹杀日之呼吸的威胁更重要！

“把这里处理干净，”无惨侧首，冰冷的目光落在朝颜身上，语气不容置喙，“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如同被黑夜瞬间吞没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原地。

骤然！

冰冷的山风呼啸而过，卷起血腥的气息。

朝颜浑身猛地一僵！

那股如影随形、令他窒息的控制和威压感——消失了！

只剩下眼前奄奄一息、血流不止的老者，和他自己手中紧握的匕首。

强烈的解脱感与铺天盖地的慌张瞬间交织涌上！这是他成为鬼以来……第一次独自面对命令。

他站在原地，手微微颤抖，看着倒在血泊中、气息微弱却目光复杂的鳞泷。

那个说…他“本该被阳光和善意滋养”的人。

朝颜攥紧了匕首，指节泛白。

他真的…要亲手杀掉这个…唯一用那种眼神看他的人吗？

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想要抓住点什么，却从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月光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脆弱又茫然。

冰冷的匕首在朝颜手中不住颤抖，月光映出鳞泷身下蔓延开来的、深色的血迹。

“本该被呵护…疼爱…” 老者刚才的话语还在他耳边回想。终于，他猛地闭眼，狠狠将匕首插入身旁泥土！指尖触及鳞泷冰凉的手腕，血鬼术发动：

认鳞泷左近次，为友！

微弱的暖流顺着他指尖艰难渡入，并非强大的增幅，而是维系生命的最低限度力量——止血。

伤口处奔涌的热流肉眼可见地缓慢凝滞。仿佛冰冷的躯体被覆上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绝了死亡的快速侵蚀。

“？！”失血带来的混沌感稍有退去，鳞泷费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缝，难以置信地看向这放过自己的少年鬼。面具早已碎裂大半，露出他伤痕累累但此刻布满震惊和困惑的脸。

“为…什么…”他的声音细若蚊呐。眼前这张面孔过于年轻，清秀漂亮得不像鬼，只有那瞳孔深处残留着鬼化非人的印记。

他竟然违背了鬼王之令。

朝颜琥珀色的眼瞳闪烁一下，混杂着无措和挣扎。

他微微避开鳞泷复杂的目光，声音很轻：“主人…无惨大人…救了我。在所有人想要我死的时候，是他给了我力量…我永远不会背叛他…”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服自己，“但…现在，我不想杀你。”

他没有提那句戳中心底的“呵护”，只是本能地抗拒着眼前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