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步枪似乎对“收拾行李”这个动作有着某种不祥的预感。

它看到宋离再次打开那个熟悉的行李箱，将一件件衣物叠放进去时，它原本总是高高竖起的、像旗杆一样精神的尾巴，慢慢地、沮丧地耷拉了下来。

它不安地在宋离脚边转了两圈，发出呜呜的鼻音，最后，它凑到行李箱旁，小心翼翼地、用前齿轻轻叼起宋离刚刚放进去的一件短裙的一角，极其轻柔地往外扯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抬起来望着宋离，里面写满了“不要走”的恳求。

她蹲下身，轻轻掰开它紧挨着衣服的嘴，将那件沾了点口水的短裙拯救出来，重新折好。

然后，她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步枪温暖而结实的脖子，把脸埋在它短硬光滑的皮毛里，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

宋离步枪乖……在家里要好好听朦胧的话，我……我很快会再回来看你的

步枪似乎听懂了她话语里的离别，不再扯衣服，只是用湿漉漉的鼻子用力蹭着她的脸颊和脖子，喉咙里发出委屈至极的哼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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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机场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于朦胧一手紧紧牵着步枪的牵引绳，一手拉着宋离的行李箱。

宋离则安静地走在他身边，偶尔伸手摸摸步枪的头

他们都清楚，于朦胧后面几个月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新戏开机、广告拍摄、宣传活动……下一次见面，真的不知道会是何时。

抵达机场出发层，于朦胧将行李箱的拉杆交到宋离手中。

周围是行色匆匆的旅客和广播声，但他们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彼此。

于朦胧深深地看着宋离，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心里。他抬起一只手，温柔而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扣住了宋离的后脑勺，然后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上了她的额头。

闭上眼睛，感受着彼此温热的呼吸交融

宋离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扫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紧接着，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她的鼻梁上。

她惊讶地睁开眼，看到于朦胧紧闭的眼角，正有泪水慢慢渗出。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抬起双手，轻轻捧住于朦胧的脸颊，用大拇指极其温柔地、一遍遍拂去他眼角的湿意。

宋离好啦，小鱼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带着安抚的意味

宋离又不是不见面啦，日子还长着呢。你看，步枪都笑话你了

她试图用玩笑驱散这浓重的伤感。

于朦胧睁开眼，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漂亮眼睛显得格外清澈，也格外脆弱。

吸了吸鼻子，顺着她的话，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还带着鼻音

于朦胧嗯……回去记得多吃点好吃的，把坐飞机受的罪都补回来。下次……下次要是还想来，咱们提前吃双倍剂量的安眠药

他试图用他们之间关于飞行的玩笑来调节气氛，但那笑容里的勉强和眼底的不舍，宋离看得一清二楚。

广播里再次响起催促登机的声音，宋离该去过安检了。

宋离我……真的要走啦

宋离轻声说

于朦胧点了点头，手指眷恋地从她的长发间穿过，轻轻捻起一缕，感受着那丝绸般的顺滑，直到发梢最终从他的指尖轻轻滑落，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仿佛连最后一点实在的牵绊也消失了。

他缓缓收回手，往后退了一小步，朝着她，用力地、大幅度地挥动着手臂，脸上努力维持着那个看起来还算轻松的笑容，但眼眶依旧红得厉害。

宋离拉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

每一次回头，都能看到于朦胧还站在原地，穿着那件他们初遇时他常穿的白衬衫，身姿挺拔却莫名显得孤单，一只手紧紧拉着不安张望的步枪，另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挥动着。

他的身影在熙攘的人群中，清晰得让她鼻酸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视线也开始模糊，只能用力地也朝他挥手，然后猛地转身，快步走向安检口，不敢再回头，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真的走不了了。

于朦胧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安检通道的拐角，再也看不见。

他这才缓缓放下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臂，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

他蹲下身，抱住焦躁的步枪，把脸埋进它厚实的颈毛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说

于朦胧就剩我们两个了……要好好的，等她回来

机场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他此刻满是离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