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阵极其嘹亮、凄厉又刺耳的猪叫声猛地划破了乡村清晨的宁静，直接把还在睡梦中的宋离和于朦胧惊醒了。

两人迷迷糊糊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愕和茫然。

宋离开始了

宋离瞬间清醒，一骨碌爬起来，赤脚跑到窗边拉开窗帘

只见下院里，宋离爷爷和爸爸，还有同村请来的两三个壮实男人，正合力将一头被麻绳五花大绑、拼命蹬腿挣扎的肥硕大花猪从猪圈里往外拖。

那猪叫声正是它发出的，充满了绝望和力量感。

宋离快！穿衣服！去看杀猪！

宋离语气里带着一种城里孩子难得见到的兴奋和司空见惯，催促着还坐在床上有些发懵的于朦胧。

于朦胧被她拉着，匆匆套上外套就跟了出去。

刚到下院，那股浓烈的牲畜气味和眼前壮观的场面就让他脚步一顿。

几个男人已经合力将猪死死按在一条结实的宽板凳上，猪的嘶叫声达到了顶点，四蹄疯狂地乱蹬，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惊恐。

于朦胧站在稍远的地方，有点不太敢直视那挣扎的生命。

那尖锐高亢的猪叫声仿佛能穿透耳膜，震得他脑仁都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微微偏开了头。

接下来的步骤，按照小佘太的老传统，利落而有序。放血、浇烫热水、刮毛……当猪毛被刮净，露出粉白色的皮肉时，便开始开膛破肚，剥皮，卸下猪头、猪腿。

于朦胧看着那热腾腾的内脏被完整地取出，分门别类放在大盆里，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让他胃里微微有些翻腾，但他强忍着，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

村里的老师傅手法娴熟，很快就把整猪分解成大块的肉

宋离奶奶早就等着了，她挑了一块瘦肉多、质地鲜嫩的后腿肉，利落地切成厚片，招呼道

宋离奶奶阿离，朦胧，奶奶去做烩菜，你俩要看就来厨房

宋离立刻拉着于朦胧跟进厨房

大铁锅里，奶奶正用自家炼的猪油爆香葱姜蒜，然后将切好的鲜肉片下锅猛火翻炒，肉片迅速变色，散发出浓郁的焦香。

接着，倒入大量奶奶自己腌的、酸爽开眼的酸菜，再加入切块的土豆、粉条、冻豆腐，注入足量的开水，盖上锅盖咕嘟咕嘟地炖煮起来。

浓郁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厨房。

这时，下院里，宋离爷爷和爸爸正在处理那些猪下水。

宋离爸爸朝厨房这边喊

宋离爸爸阿离，别光看着，过来帮爹冲冲这副大肠

宋离来了！

宋离应了一声，熟练地套上一双厚实的橡胶手套，拿起接到水龙头上的长水管，开始冲洗那副肥厚黏腻的猪大肠。

宋离爸爸看着站在一旁，眼神里带着好奇又有点无所适从的于朦胧，故意逗他，指着旁边一个鼓鼓囊囊、带着不少白色脂肪的猪肚，笑着说

宋离爸爸朦胧，来试试不？洗洗这个猪肚子，体验一下生活

于朦胧看着那个看起来有点……难以形容的猪肚，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里天人交战

让他去碰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刚准备硬着头皮、徒手去接——

宋离爸爸哈哈哈哈哈

宋离爸爸看他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不住大笑起来

宋离爸爸我戏你玩了哇！哪能真让你这细皮嫩肉的小伙子干这个！

于朦胧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还是诚恳地说

于朦胧叔叔，我……我可以帮帮忙的……

宋离爷爷在一旁看着，眼里带着笑意，对宋离说

宋离爷爷去，给你朦胧哥找一身你爹不穿的烂衣裳，还有那双旧水靴，让他换上。想干活，就得有个干活的样子

宋离笑着应了，拉着于朦胧去偏房翻找

不一会儿，于朦胧就换上了一身明显宽大、沾着些陈年污渍的旧劳动布衣服，脚上蹬着一双笨重的黑色高筒水靴。

他原本清俊挺拔的形象瞬间变得有些滑稽，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高中生，但眼神却格外认真。

宋离爷爷给他也找了一副手套，指着那个猪肚，开始现场教学

宋离爷爷娃娃，你看，得把这头翻过来，把里面这些黏糊糊的、没消化完的东西都捋掉，用水里里外外冲干净，一点不能剩……

于朦胧颤颤巍巍地接过猪肚，触手那滑腻又带着韧劲的触感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他强忍着不适，学着爷爷的样子，笨拙地开始翻洗。

冰凉的水冲在猪肚上，也溅了他一身。

他努力回忆着爷爷的指导，一点点清理着内部的秽物，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直冲鼻腔

随着清理的深入，于朦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皱巴，眉头拧成了疙瘩嘴唇也紧紧抿着，显然是在极力对抗着生理上的强烈不适。

他那副又认真又痛苦的模样，把旁边看着的宋离、宋离爸爸和爷爷都逗得哈哈大笑。

宋离一边笑一边给他打气

宋离小鱼加油！洗完这个，你就能出师了！

于朦胧在一片笑声中，脸微微泛红，却还是咬着牙，继续跟手里的猪肚奋战

这一刻，他不再是镜头前光鲜的明星，只是一个努力融入心爱之人家庭、体验着最真实烟火人生的普通青年。

而这充满挑战与欢笑的一幕，也成了这个团圆年里，最生动、最难忘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