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桌

开学那天，校园里处处是久别重逢的喧闹。季知阮背着熟悉的帆布包，脚步却异常沉重。走到教室门口，她习惯性地先往隔壁桌望去——那里空荡荡的，夏轻眠的课本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有她用红笔圈出的错题，旁边还放着那支她们一起买的、印着小雏菊图案的钢笔

一阵微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那片夹在书页里的干枯槐树叶，像一只失去了力量的蝶，慢悠悠地从书页间滑出，飘落在地上。季知阮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那片叶子，是去年暑假她们在老槐树下复习时，夏轻眠笑着递给她的，说要留作纪念

班主任走进教室，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班，最终落在了季知阮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同学们，”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们班的夏轻眠同学，在寒假里，因病去世了。”

短短一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无声的波澜。底下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刻意放轻。季知阮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没人能看到她此刻的神情，只有她紧握着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泛白的印子，隐隐作痛。直到旁边的同学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猛地回过神，发现眼泪早已不受控制地打湿了校服袖口，在深蓝色的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课间，季知阮想去接水。她抱着水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拐向了图书馆。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路过曾经和夏轻眠常去的靠窗位置，那里此刻空着，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暖暖地洒在桌面上，像一块融化的金子，熠熠生辉

季知阮走过去，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桌面，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夏轻眠的温度。她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夏轻眠趴在桌上，对着难题唉声叹气，然后打着哈欠，用带着点鼻音的软糯声音对她说：“阮阮，这道题真难，我脑子都快转不动啦。”

那时，季知阮会无奈又宠溺地笑笑，拿起笔，耐心地给她讲解。阳光也是这样，温柔地落在她们身上，夏轻眠的发梢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眼下的那颗小痣，随着眨眼轻轻晃动，像一颗会发光的星子

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季知阮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碰到一片冰冷的空气。那些鲜活的记忆，那些温暖的瞬间，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碎片，刺得她眼眶发酸。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溢出，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却又很快被她强行憋了回去，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和肩膀微微的颤抖

周围的同学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悲伤，投来关切的目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移开视线。季知阮就这样坐在那里，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却觉得浑身冰凉。她知道，夏轻眠是真的不在了，那个会叫她“阮阮”、会和她约定未来的女孩，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冬天，留在了她的回忆里，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充满阳光的图书馆，再也不会和她一起讨论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