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27

南胤国师那充斥着异香与死寂的大殿，仿佛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粘稠而诡异。李莲花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知躺了多久，剧烈的咳喘和体内的混乱冲撞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只剩下残破的躯壳在本能地汲取着稀薄的空气。

那碗墨绿色药汁带来的狂暴药力，与护心莲的微弱生机、碧落黄泉的余毒相互倾轧，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经脉变成了厮杀的战场。痛楚已经变得麻木，成为一种永恒的背景音。唯有肩胛伤口处，那一丝若有若无、持续渗入的清凉感，如同绝望深渊里唯一的光亮，微弱，却固执地提醒着他，外界还有某种力量在介入。

不是救赎。他清楚。那只是一种更为精致的折磨，让他保持清醒，感受这无间地狱的每一分细节。

沉重的石门再次无声滑开。

依旧是那个面容酷似少年李相夷的傀儡少年。他端着玉碗，步伐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停在李莲花身前，蹲下，将碗沿凑近他干裂出血的嘴唇。

又是那种药。

李莲花闭合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想抗拒，想将这碗加剧痛苦的毒药打翻，可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量都凝聚不起来。只能任由那苦涩粘稠的液体，再次带着蛮横的力量，灌入他的喉咙。

熟悉的灼痛与冰寒再次席卷，比上一次更加猛烈。他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额角青筋暴起，眼前炸开一片猩红。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的边缘，那缕从肩胛渗入的清凉气息，忽然变得活跃了一些，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他几处关键窍穴轻轻拂过。并非疗愈，更像是一种……引导？将那狂暴药力引发的、最为致命的几处气血逆冲，险之又险地疏导开来，避开了心脉最后的防线。

是巧合？还是……那送出“清灵露”的人，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李莲花无暇深思，剧烈的痛苦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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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火总坛。

水镜之上，清晰地映现着南胤大殿内的一切。李莲花痛苦痉挛的模样，那傀儡少年机械喂药的动作，甚至那缕“清灵露”气息的细微变化，都分毫毕现。

绾青丝端坐于玄铁主座，面容依旧冰封，唯有搭在扶手上、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一丝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看着李莲花在痛苦中挣扎，看着那点“清灵露”如同最精密的工具，在他濒临崩溃的躯体里进行着危险的疏导。

这不是她授意的。

“清灵露”只有缓解灼痛之效，绝无引导药力、规避生死关的能力。

是谁？

是谁在她之后，又对李相夷伸出了手？而且手段如此高明，竟能隔着水镜，通过那缕微弱的“清灵露”气息，进行如此精妙的远程干预？

南胤国师？不可能。若他有此手段，何必多此一举用那霸道的药汁折磨李相夷？

还有其他势力，潜伏在南胤？或是……也如同她一般，在遥远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切？

一股被窥视、被介入的不悦感，如同冰冷的蛇，缠上了她的心脏。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非常不喜欢。

“查。”她的声音比殿内的玄铁更冷，“三日之内，我要知道，除了我们，还有谁的手，伸进了南胤国师的大殿，伸到了李相夷身边。”

“是！”阴影中，传来黑影凝重无比的回应。

水镜中，李莲花的痉挛渐渐平息，再次陷入那种力竭后的昏迷，只是这一次，他胸口那点生机，虽然依旧微弱，却似乎……比之前更稳定了一丝。

那幕后之人的干预，竟真的让他从鬼门关前，又退回来半步。

绾青丝盯着水镜中那张苍白如纸、却因此番折腾而莫名透出一股脆弱倔强的脸，眼底冰层之下，暗流汹涌。

李相夷……

你倒是命不该绝。

总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想来掺和一手。

也好。

她倒要看看，这潭水底下，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一并引出来，清理干净便是。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玄铁扶手上冰冷的火焰纹路。

无论是谁，想从她手中抢人，或是干扰她的复仇……

都得付出代价。

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