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总坛的囚室,黑暗是唯一的统治者。
李莲花蜷缩在角落,像一块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的顽石。身体的衰败已成定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气息,唯有心口那点被地髓和冰晶草勉强黏合的生机,还在进行着无声而顽固的抵抗。
冰晶草带来的短暂清明早已散去,但那份被梳理过的感知却残留了下来。他闭着眼,不再去对抗体内那场永无休止的混乱战争,而是将残存的所有意念,都沉浸其中,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观察着那些力量的流向、碰撞与消长。
护心莲的生机,如同地底涌出的微弱泉眼,虽被重重污浊包围,却始终保持着其独有的、温和而纯净的本质。 碧落黄泉的余毒,阴寒刺骨,盘踞在经脉最深处,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那点生机。 焚经汤留下的暴烈药力,则像无主的野火,在他残破的经脉间横冲直撞,时而与阴寒之毒相互消耗,时而又会莫名地……助长那丝生机的流转?
还有……一种更隐晦的、仿佛来自外界,又似乎源于他自身更深处的力量,如同最灵巧的手指,总在几种力量即将彻底失衡、将他推向毁灭边缘时,不着痕迹地拨动一下。
是那暗中送来的药草之力?还是……别的什么?
他“看”着那缕被冰晶草气息暂时安抚的暴烈药力,在流过某几条特定经脉时,竟会与那阴寒之毒形成一种极其短暂而诡异的平衡,甚至……隐隐刺激着护心莲的生机,让其跳动得稍微有力了一丝。
这绝非巧合。
这感觉,不像是在疗伤,更像是在……进行某种极其危险的引导和……实验?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混沌的脑海——
这些看似折磨他的力量,这些来自绾青丝、来自南胤国师、来自那暗中送药之人的不同手段,是否……可以被引导,甚至……被利用?
不是祛除,不是压制。
而是……以一种近乎玩火的方式,让它们在自己这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躯壳里,达成某种危险的、动态的平衡?
就像走在一根横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下方是万劫不复,但若能把握住那微妙的节奏,或许……就能踩着这毁灭的边缘,多苟延残喘片刻?
这个念头让他遍体生寒,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这条命,早已不在自己手中。与其被动地承受这一切,直到被彻底碾碎,不如……主动踏入这漩涡,看看这各方势力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最终会将他导向何处。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不再是麻木的死寂,而是一种沉淀了所有痛苦与绝望后,近乎虚无的平静。他开始尝试,用意念,如同操控提线木偶般,极其细微地,去触碰、去引导体内那一缕缕混乱的力量。
这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和痛苦。每一次细微的引导,都像是在已经布满裂痕的琉璃上刻画新的纹路,稍有不慎,便是彻底的崩碎。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的意识,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但他没有停下。
他引导着一丝焚经汤的暴烈药力,小心翼翼地避开主要经脉,撞向一小股盘踞的碧落黄泉之毒。两者接触的瞬间,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爆发出剧烈的冲突,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但他死死咬着牙,感受着那冲突之后,两者相互消耗、暂时形成的微弱真空地带。
就在那真空地带出现的刹那,他立刻调动起护心莲那丝微弱的生机,如同种子般,悄然植入其中。
生机落地,并未立刻被周围的混乱力量吞噬,反而因为那短暂的“安全区”,微微壮大了一丝!
成功了!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虽然这平衡脆弱得下一秒就可能被打破,但这确确实实,是他第一次,在这绝望的囚笼里,凭借自己的意志,完成的一次……反向的掠夺!
他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剧烈地喘息着,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弱、却冰冷如铁锈的弧度。
很好。
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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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玉静室。
冰晶镜面之上,清晰地映照出囚室内李莲花那番看似徒劳、实则惊心动魄的“自我折磨”。看着他一次次在剧痛中蜷缩、颤抖,看着他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冰冷而陌生的弧度。
绾青丝端坐于冰莲台,周身寒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她“看”到了。
看到了他并非在被动承受,而是在……主动引导那些毁灭性的力量!
他在做什么?找死吗?还是……他终于放弃了所有侥幸,开始以一种更决绝的方式,来应对这注定的结局?
不。
不对。
那不是求死之人的眼神。
那眼神深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将所有痛苦、仇恨、乃至自身都化为燃料的……冰冷的疯狂。
他在尝试掌控。
尝试在这由她、由南胤国师、由那幕后之人共同编织的毁灭之网中,找到一丝……属于他自己的,扭曲的生机。
疯子。
绾青丝冰冷的指尖无意识地收拢。业火令在掌心散发着幽幽的寒意。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欣赏他此刻的疯狂。
比起那个跪在东海断崖上麻木忏悔的李相夷,比起那个在渔村里苟延残喘的李莲花,眼前这个在业火与剧毒中试图起舞的疯子,似乎……更符合她记忆中,那个曾经惊艳了整个江湖的红衣少年。
哪怕这舞步,是踏在刀尖之上,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
就在她心神微荡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突兀地在静室内响起!
并非来自冰晶镜面,也非来自她身下的冰莲台。
而是来自……她自身!
绾青丝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握着业火令的左手手腕内侧。那里,不知何时,竟悄然浮现出一道细如发丝、却鲜艳欲滴的……血线!
那血线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微微蠕动,散发出一种与业火令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不祥的气息!
是反噬!
业火令的力量,开始反噬其身了!
是因为她之前在地下废墟强行对抗那地底存在?还是因为……她此刻心神的不稳,让那深植于灵魂深处的枷锁,出现了裂痕?
她猛地攥紧手腕,试图运功压制,但那道血线却如同跗骨之蛆,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颜色愈发鲜艳,隐隐传来一阵灼烧灵魂般的剧痛!
与此同时,冰晶镜面中的景象骤然扭曲、模糊!
囚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