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定在周五晚上。天气预报说有风,不大不小,正好能吹动衣角。顾阳哥说,这天气合适。
白天,我们照常开店,但心里都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柳念姐切菜时差点切到手,我端盘子时手也抖得厉害。
顾阳哥倒是看着挺镇定,但炒菜时盐放多了两次,被熟客开玩笑说是不是想齁死人。
好不容易熬到打烊,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插上店门。我们仨谁也没说话,默契地开始准备。
顾阳哥从阁楼搬下那个落满灰的旧模特架子。
柳念姐拿出准备好的深灰色旧外套和帽子,仔细给模特穿上、戴好。
模特没有脸,空荡荡的脖子支棱着,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有点瘆人。
“得让它看起来像个活人蹲着或者靠着。”
顾阳哥比划着:“思明,你去找几块砖头来,垫在它身子底下,让它能半靠在墙上。”
我赶紧去后院搬来几块砖。
我们把模特摆弄成蜷缩在墙角的样子,帽子压得很低,遮住没有五官的脸,外套的领子也竖起来。
远远看去,在昏暗的光线下,确实像个受了委屈、躲在角落哭泣的女人。
顾阳哥又拿出一台老旧的录音机和一盘磁带。
“这是我托人弄的,里面就一段女人的哭声,抽抽噎噎的,声音不大,但夜里能传出去一段距离。”
他检查了一下电池:“到时候就放在模特脚边的破烂后面。”
最后是牵引线。顾阳哥用的是几乎看不见的细渔线,一头轻轻系在模特外套的袖口或者衣角,另一头很长,可以拉到我们藏身的地方。
“不能总拉,偶尔轻轻扯一下,让衣服有点动静就行,主要是配合风声。”
他叮嘱我:“思明,这个你来负责,手一定要稳,千万别用力过猛。”
我们反复演练了几遍,确认每个细节都到位了,心跳得像打鼓。
晚上十点半,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风起来了,吹得电线呜呜作响,卷起地上的落叶。时机正好。
我们像做贼一样,悄悄从后门溜出去,绕路前往西头那条夹道。
月光时明时暗,我们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每一步都轻得像猫。
到了地方,我按照白天踩好的点,把模特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夹道深处,背对着路口,蜷缩在墙根阴影里。
顾阳哥放好录音机,柳念姐最后检查了一下模特的姿态。一切就绪。
我们三个迅速退到事先选好的藏身点——夹道斜对面一栋废弃平房的破窗户后面。这里视野很好,
能清楚看到夹道口和里面模特的轮廓,又足够隐蔽。顾阳哥还带了副旧望远镜。
躲好之后,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彼此粗重的呼吸。
我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细渔线,手心全是汗,生怕一不小心就扯断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或者醉汉的嚷嚷声。
每一次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我们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但往往都是路人匆匆走过,看都没往夹道里看一眼。
快十一点了,风越来越大,吹得夹道里的破烂哗啦响。
录音机里低低的哭泣声时断时续,混合在风里,听着格外诡异。
我按照顾阳哥教的,偶尔极轻地抖动一下渔线,模特的衣角便随风微微飘动。
“有人。”顾阳哥突然压低声音,望远镜对准了路口。
我和柳念姐立刻屏住呼吸。一个黑影出现在路口,个子不高,有些瘦,
走路的姿势有点晃悠,像是在犹豫。他停在夹道口,探头往里看了看。
借着路口那盏坏路灯一闪一闪的光,我隐约看到那人穿着件深色夹克,左手插在口袋里。
是他吗?我的心狂跳起来。
那人似乎在倾听里面的哭声,站了足有一分钟。
然后,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终于迈步,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夹道,朝着模特的背影一步步靠近。
我的手心被渔线勒得生疼,大气不敢出。
顾阳哥紧紧盯着望远镜,柳念姐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那人离模特越来越近,只有几步远了。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脚步慢了下来,似乎在打量那个“蹲着”的背影。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猛地灌进夹道,吹得模特头上的帽子晃了晃,录音机里的哭声也被风声掩盖。
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停下脚步。
紧接着,他像是确认了什么,突然骂了句脏话,转身就往回跑,速度极快,瞬间就冲出了夹道,消失在黑夜的巷子里。
夹道里,只剩下那个孤零零的假人,和还在呜呜作响的风声。
我们仨在破窗户后面,半天没动弹。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他到底认出是假人了吗?
顾阳哥放下望远镜,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凝重:
“他跑了,但……他刚才靠近的时候,我看清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和柳念姐,一字一顿地说:
“右手手背上,有一道很长的疤。”